她將一直掩著的,「陳綠柳」的屍身遞給他,破碎的溯洄境再也掩不下附靈後的真實。
那是一張有些熟悉、又有些許陌生的面孔。
是在田壟邊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被風吹日曬出的一張黑黝黝的莊稼人的面龐。
還是少年模樣,卻粗糙的有幾分大人樣子。
鄭方圓的眼睛已經先一步認出他是誰,腦子卻被乍然而來的噩耗給衝擊的運作不能。
穆紅蓮有些不忍看:“「陳綠柳」的自爆,將其上的附靈一同震死。我醒過來的實在太晚了……只在他記憶中看到了你。你……節哀順變。”
積蓄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大顆大顆的砸下來。
鄭方圓仿佛聽見這少年人爽朗的大笑“他日你要是當真成了個什麽仙長,別忘了給兄弟雕幾個精怪小像,也讓咱們莊稼人開開眼!”“咱也不是啥文化人,說不出什麽文縐縐的大道理。可是也知道,死了就啥也沒有了,你可不能死,你得當上仙人,回來接濟我呢!”
可他懷中還有雕琢了一半的小像,卻再也送不出去了。
少年撕心裂肺,崩潰大哭。
他哭到幾近暈厥,腦子的水似乎都被哭了個乾淨,哭著哭著便哭出了個疑問:“無辜之人枉死,卻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不曾留下,那修者修道,究竟又有什麽意義呢?不是一樣沒辦法於微末中力挽狂瀾,一樣要眼睜睜看著重要的人崩逝?這不公平……不公平啊……”
穆紅蓮摸了摸他的頭:“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麽多公平可言。但我輩立心證道,不正是為了心中的道而殊死一搏,潛心篤志嗎?”
修士與天爭命、逆天而行、伴隨著每個階段必會卷土重來的劫雷的意義正是在此。
既是警告震懾,亦是考量道心。
這便是修士存在的意義。
也許永遠無法彌補曾經的遺憾,但或許某一天,能勘破大道,了悟飛升。
也許到了那時,修者們便也能清楚,該如何不讓同樣的遺憾重演。
鄭方圓隻覺得頭腦暈暈乎乎,像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又像是沒懂。
忽然聽見耳旁有誰再問。
“你想走怎樣的道?”
是啊……他想走怎樣的道呢?
若是他不曾來到一念峰,也許有朝一日,他會被日趨嚴峻的災荒瘟疫逼得無路可退,也許乾涸龜裂的土地再也生長不出一顆糧食……
不、或許他在二牛發現之前,已經一根繩子吊死了。
不光是他,甚至是笑容爽朗的二牛,不也逃荒到曄郡來了麽?
縱然逃到這裡,卻依舊沒能保住性命。
也許、也許還有更多不舍故土之人,就那樣苦苦熬到奄奄一息……
“我、我想見到大道之世……我想天下太平!”
那個聲音於是繼續問:“也許你前途不保,也許此路荊棘叢生,你又該如何是好呢?”
少年人雙眼哭紅,只有兩個腫眼泡,卻從那黑色的眼仁裡見到堅韌。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那個聲音在哈哈大笑,滿天之上,不知何時竟匯聚起濃稠的雷雲。
一道劫雷便那樣飛速劈在他的身上,溯洄境霎時崩裂,先前消失的人重新回到現世。
雷雲黑沉,足足劈了九道。
鄭方圓叫它劈了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
然而沒人在意這點細枝末節。
在場修士無不狂熱的注視著他。
一念峰悟道者悟道。
悟道為何?
乃大道之顯化也——鴻鈞道。
作者有話說:
四千肥章——應該是肥章;
昨天為這章瘋狂卡文,推翻重寫了好幾遍。
其實現在這一版也不是很合我的心意,但也只能是這樣了。
立大綱的時候就希望我手底下的崽崽們都是那種懂得情愛卻不僅僅拘泥於情愛的人。
或者說是俠;
雖然我覺得我寫不出來多波瀾壯闊的東西,但是腦洞出來的時候就覺得他們會成長為這樣的人。
可惜我文筆太爛,糟蹋了一幫很好的崽崽們【哭】
第80章
溯洄境崩塌時, 遊無止正在入定。
彼時「附身」的副作用已讓他骨髓疼痛難忍,幾乎下一刻便要栽倒在地。
但是詭異的,他心中卻並沒有什麽慌亂。
識海內什麽東西難得的震顫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以為是系統回來了。
但是冷靜下來才發現,並不是。
正在不停震顫顯示自己存在感的東西是一個自己沒怎麽在意過的玉荷花花骨朵。
這個東西自打從藏書閣的頂樓拿回來, 就一直安安靜靜的扎根於識海,這還是第一回 主動跳起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於是遊無止不由自主的被它分走了一點注意力。
這花骨朵見他注意到了這裡,碧色的身體瞬間停止震顫,轉為散發出柔和的光罩。
他並沒注意到,這光罩直接突破識海, 籠罩住他的全身,形成一個保護區。
他眼下被另一件事奪走了心神。
這個花骨朵, 那欲開不開的花瓣裡似乎有什麽東西再和他……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