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為人弟子的,情何以堪?
若他只是「死了」,山川河海幾度輪回,總會有再重逢的一刻。
可若他是被什麽東西「吃了」,拚拚湊湊貼到另一個人身上,那再相逢時,又該怎麽面對他呢?
遊無止只是有一瞬間的難過,但是縱然是難過,這點情緒也不過在夾縫之中喘上一口氣,最終也消失殆盡,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因為他心知肚明,像江熠說的那樣,所有的先驅者,都只是靠著心中的信念,摸著石頭過河,縱然再怎麽熱血難涼,終究如臨深淵,一旦行差踏錯,也許連個回聲都沒有,就會成為後來者腳下的泥土。
所求的,也不過是一個「問心無愧」「九死不悔」罷了。
他把自己那一瞬間的難過打包好,丟出去,輕笑了一下:“你比你鶴師叔看得通透。也比你師尊想的周到了。”
江熠於是慢慢的收回自己扣住他手腕的手,掩下眸子裡的不舍:“我只是更用心一些罷了。”
他微微笑著,不由自主的詢問著那個讓自己困擾已久的問題:“師尊就一點都不懷疑我是魔族派來的奸細嗎?這麽大的事情也對弟子毫不避諱。明明……眾目睽睽之下,您若是不信我,我就算再怎麽在仙門百家面前自證,也無法自圓其說的。”
遊無止一愣,被這個問題問傻了。
可他就是不曾懷疑,就是如此篤信,信任這種東西,還需要理由嗎?
他想不到什麽理由,隻好如實回答道:“也許是因為你是你,所以我才會如此相信——可能就算你真的是魔族,我也覺得你永遠不會背叛我吧……”
他覺得自己的說法實在不夠有邏輯,準備重新組織組織語言。
然而江熠的頭已經枕到了他的頸項。
他的喉結恰好卡在他鎖骨處,嚴絲合縫,比他高大些的身量讓他不得已彎著腰,輕輕蹭了蹭頭。
江熠心滿意足的在他耳邊道:“有師尊這句話,就足夠了。”
他呼吸近在耳邊,熱乎乎的讓他不自覺歪了歪腦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說話的時候好像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耳朵。
他為這份錯覺沒來由的紅了耳,但從仙魔戰域出來後,江熠很少像四年前一樣大狗似的貼過來,這難得的親近讓他鬼使神差的,沒把人推開。
江熠沒敢繼續抱下去,他埋在師尊頸項上,深呼吸一口那種熟悉的冷香,然後直起腰,問:“眼下無人,師尊要現在聯系師伯嗎?”
熱源移開,遊無止竟悵然若失,但聽到他說的話,馬上嚴肅起來:“兵貴神速,替我收一下星玨吧。”
作者有話說:
我刪了兩千字,因為覺得寫的感覺不對。
其實結局我開文之前就想好了,但是通向這個結局的過程好痛苦。
大綱還在,我不能放飛自我,嘖
第100章
無量仙師離開一念峰之前曾經交給遊無止一塊古木, 說是太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東西。
它不光是一念峰的寶物,也是「仙師」這個職位的傳承。
現在想想,也許他之前那一卦, 便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有所預料,並在那個時候便為一念峰的接班人有了考慮。
這塊古木代表遊無止成為了一念峰新的仙師,同時也和一念峰弟子令相互感應。
眼下悲畫扇和他弟子一同在蜀山做客, 遊無止便通過古木,將悲畫扇隨身攜帶的掌門令內的靈氣抽空,得以和對方聯系上。
他將自己的猜測和他說清楚,便得到悲畫扇一個輕笑。
縱然只能聽見那廝的聲音,但是想來眼下他也定然羽扇綸巾, 笑容完美無瑕:“我知道你在憂慮些什麽,鬼王圍城卻沒有其他的動靜, 你擔心靈力抽取乾淨之後,對方留有後手對嗎?”
遊無止沒有反駁。
他雖然沒說,但鬼王的實力的確像是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人頭上喘不過氣來。
誰能保證今日之仙門百家,不是昨日之上陵呢?
但悲畫扇能當穩一念峰掌事仙君這麽多年, 也無愧「大聖」二字, 他笑裡猶帶三分殺氣, 意有所指道:“你既然猜測他真身或許不得妄動, 那我們不放大膽一點,一個渡劫期的□□固然強大,但他製作出這樣一個□□難道不需要代價嗎?”
“我雖然沒能見到昆侖夜宴之上鬼王何等「英姿」, 但是一個有自主意識, 實力又如此強大的分體, 憑他一個被削弱這麽多年、布置了這麽久的局才能達到自己目的的行為來看, 他眼下說不得自顧不暇。要不然憑他的見識,何必要依靠這些旁門左道,早在仙門百家成熟之前,將他的「隱患」拔除不好嗎?”
悲畫扇道:“他圍而不殺,若是當真想要仙門百家的神魂,卻遲遲不動手,難道不值得商榷嗎?阿止,你不必太過婦人之仁,我們有的顧慮他一樣也有,仙門百家內部的腐朽就讓仙門百家自己去頭疼。放心大膽的把消息放出去吧!水本來就是渾的,再攪一攪,說不定還能讓混在汙泥裡的東西動起來。”
他這個人總有點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從容,從來不懼取舍,也不擔憂後果若是不盡如人意又應當如何補救。
遊無止得承認,縱然悲畫扇不算是傳統的武力值擔當,但是不會有人比他更適合做一宗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