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說到一半,就見到遊無止手中已掏出點睛筆,在附近來回計算,儼然一副要破陣的樣子。
昆山道君一哽,問:“就算你能算出陣眼,可是破陣需要多少靈力你知曉嗎?眼下不像從前可隨時從天地間吸取靈力,你只怕未及破陣以先耗空自己!”
遊無止感念他好意,但動作絲毫未停:“不試試又怎麽知曉,何況……”
他眼神變幻莫測的看著自己的手,何況也許,他能成功呢?
他一意孤行,又是好友的弟子,昆山眼見勸他不得,隻好收聲,心裡嘀咕:昆侖陣脈豈是旁人輕易能破解的?若是破了,那昆侖豈不是要被人隨意探尋毫無隱私了嗎?
「哢嚓」,遊無止發現了陣眼。
太虛劍一招,對陣眼發動了攻擊。
昆山捋胡子的手抖啊抖,強行安慰自己:就算他找到陣眼,大陣也沒那麽輕易能——
破了。
昆侖大陣似是連同昆侖仙脈,陣法一開,裡頭一股濃鬱的靈力便撲面而來,遊無止神色微微好上那麽一點,喜道:“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太古大陣顯然沒被顛倒,那我們就不需破陣,只要將陣法激活就可以了。”
他走出幾步,忽然發現身邊沒有了聲音,不由得回頭。
昆山道君表情奇怪,像在夢裡一般,指指他,在指指陣前禁製:“你就……這麽破開了?”
他音調又高了些:“你就這麽破開了!我早前一直聽聞你是半步登仙,是仙道魁首,是天才!是楷模!但你就這麽……切豆腐似的把它破開了?你他媽是天道兒子嗎?無量老鬼收的什麽……”
他仍在不可置信,遊無止先前因太古大陣並未被汙染的一點喜悅卻淡了下去。
他心裡近乎茫然的想著: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啊。
他想起白城時為破魔族出的那一劍、想起皎州受難同魔族對峙時的一劍霜寒、想起觀靈會上「禁」字第二次發動時眾人的驚慌失措、想起曾經秒殺商秋子的那一劍。
就是這一劍讓他若有所覺,而這個猜測被證實那一刻,他心裡竟沒有喜悅。
說不上來的空落落包裹住心臟,就好像他終於計算對了結果,卻弄丟了方程式。
一定有什麽東西被他遺忘掉了。
他試著勾起嘴角,卻怎麽都不成弧度,於是隻好把那個未成的笑抿回去,道:“眼下還是解決魔族要緊,晚輩這便去研究太古大陣了。”
昆山道君終於發覺氣氛不對,閉上了嘴。
太古大陣不愧是自太古以來最恢弘、最磅礴的古陣。
光佔地面積就大的堪比三四個古國。
其上線條紛亂複雜,看一眼能讓人走火入魔。
以昆山道君的修為尚且不敢近前,隻覺得下一秒就要當著晚輩的面五體投地下去,靈力更是滯澀難行。
然而遊無止卻跟沒事人一樣,他就站在太古大陣底下,別說靈力滯澀了,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一邊研究,一邊動手試圖觸碰一下那些凌亂的線條,總覺得這大陣分外熟悉親近。
一條陣中金線見他在陣中挨挨碰碰,親昵的遊走過來,往遊無止身上一貼,瞬間無數繁亂的記憶紛杳而來。
遊無止頭痛欲裂,不敢悉數接下,隻順著其中一道流光一闖,便闖進誰的記憶裡。
那人一身錦衣玉帶,聲音溫和卻夾帶了點調侃,正伸筆進一個金色籠子裡逗鳥:“這是怎麽了?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嘖嘖嘖,來,我這有蘭花螳螂,快吃點補補身體。”
這鳥勃然大怒:“你欺負人!我才不吃螳螂!我又不是鳥!”
這記憶也不知道是誰的視角,只能看見逗鳥人的背影,他將籠子遮了一半,看不到裡頭那鳥的品種。
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是有翅膀的。
這鳥越生氣,逗鳥的人越開心,三言兩語的把鳥氣的火冒三丈,氣完了又帶著低笑去哄。
就這麽樂此不疲的兩三回,鳥卻回回都中招。
遊無止看了一會兒,就覺得這人實在無聊,但又分外的上頭,眼睛眨都不眨的想看看此人還能鬧什麽么蛾子。
然而他第四次把鳥安撫好,居然沒在惡趣味的逗它了。
他不出聲,這鳥反倒上下不是滋味,過了一會兒,哀哀戚戚的問:“你近來心情總是不好,是因為覺得我給你添亂了嗎?”
這人搖搖頭:“你一隻小鳥,能添多大的亂?除了偶爾不知野到什麽地方去,被我抓到不還是要老老實實待在籠子裡?”
他一提「小鳥」兩個字,那隻鳥就開始生氣,但氣不到一半竟聽這人正經了些:“其實你要是飛出去,飛回你爹娘那裡正好,我這裡眼下不太方便收留你。”
鳥:“……”
鳥被他這樣一說,脾氣都發不出來,聲音蔫答答的:“說來說去你還是嫌我添亂,要不是覺得我煩,為什麽想趕我走?我就知道,你這個薄情薄義的混蛋,混蛋!”
這鳥原本是靠著自尊心強撐著,想用毫不在意的語氣扳回一城。
但它可能是越說越委屈,說著說著竟透出哭腔來。
這人瞬間頭疼的抱怨:“又哭!又哭!每回我還沒等說點什麽你就哭個不停,你說你,我說什麽重話了嗎?你在我這賴了這麽久,一點也不想你爹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