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弦安同情地遞給他一枚潤喉糖。
嗓子都啞了,看來話是真沒少說。
西南的確是有搶親婚俗的,高林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變成了誰家的新郎官,於是席也不吃了,拍馬回去陪苦宥一道吃大鍋飯。他在面對少女本人時巴不得生出八條腿跑,現在少女沒了,自己倒嘚瑟起來,感慨萬分地自我吹噓,你是沒見到,哥哥我這值錢的行情,嘖嘖嘖。
苦宥不勝其煩:“滾!”
罵完就站起來,溜得飛快。
高林伸手,但沒有來得及抓住一片雲彩,暗道你這個被狗攆的奔跑速度,我看瞎不瞎影響也不大。
整個十面谷都借著壽宴,好好在這個春天慶祝了一番。鬼童子的威脅已除,但在更廣袤的西南大陸上,邪教仍如頑疾一般難以去除,所以在短暫的放松後,眾人便又投入了新一輪的忙碌中。
阿寧端來一盤芡實糕,問:“公子在寫什麽?”
“沒什麽,隨便劃拉兩筆。”柳弦安放下狼毫,“我是在想十面谷入口那面巨大的石壁,上面記載著村民們的先祖,就是踏雲而下,能自如進入毒瘴而不受影響,會不會與密林中那個神秘部族有點關系?”
“有可能吧,但王爺不是說不必打擾他們嗎?”
“是不必打擾,所以我也只是自己想想。”
柳弦安洗乾淨手,自己取了塊點心,掰開與阿寧一道分著吃,又道:“等會你也分一些給其他人吧,尤其是程姑娘,廚師做得實在是太多了。”
胖大叔自從進了營,就沒歇過,懷揣著對豐厚工錢的珍惜,以及對驍王殿下的仰慕,簡直將渾身解數都使了出來,天天湯品點心換著來,柳弦安吃得嘴不見歇,晚上歇息時趴在床上問:“我最近胖了嗎?”
梁戍摸著成親前不該摸的地方,手感上佳,心滿意足地答:“胖了正好,我給他賞。”
柳弦安:“……”
算了,靠自己吧。
於是將點心七碟子八碗地往外送。這天阿寧又是拎著食盒東跑西跑,先去了高林的住處,結果沒人,又去了程素月的院子,將頭伸進門:“程姑娘,你在忙嗎?我來給你送一碗紅豆沙。”
“快進來坐。”程素月將手裡的筐放在桌上,“我找衣服呢,活見鬼,死活找不到。”
衣服是高林的,袖子破了個洞,扔了可惜,就交給程素月幫忙補。阿寧聽得比較震驚,當然不是震驚衣裳會丟,而是震驚原來程姑娘還會補衣服這種精細活!當然,他沒有把這份震驚表現出來,只是猜測:“會不會被野物叼走築巢了?”
“也只有這種可能性。”總不會是賊溜進軍營,就為了偷一件破衣裳。程素月道:“算了,也不是什麽值錢東西,不找了,你還要去給誰送點心嗎?”
“剩了一碗,我去問問大公子與苦統領誰要。”阿寧道,“現在他們應該已經敷完藥了。”
苦宥的住處在營地北側。
院外有兩名兵士巡邏,曬著太陽,本來有些瞌睡,結果被一聲咳嗽驚醒,看清來人後,趕忙站直:“高副將!”
屋裡的人“咚”一聲放下茶杯,扒著窗子就想跑,生怕晚了又被拖住細細講述情史,高林卻道:“王爺讓你我盡快過去一趟。”
苦宥松了口氣,不早說,他把一條腿放下來,抬手理了理衣冠,問:“王爺怎麽現在找我們?”
“好像是在林子裡發現了什麽東西。”高林將木棍遞給他,“走吧。”
林子裡發現了東西?苦宥聽得一愣:“白福教埋的?”
“我也還沒見著。”高林道,“等你一同去看。”
兩人離開大營,向著密林深處走去,前一截路因為經常有士兵與村民進出,所以是堅硬的泥土,可越往裡,就越人跡罕至,路沒有了,腳下踩著的,是厚厚一層落葉。
沙沙。
沙沙。
沙沙。
高林走得很快,苦宥豎起耳朵,依靠聲音跟著他,跟了一截,卻停住腳步,將棍子往前一伸,叫道:“喂,你過來拉我一把,沾了一腳泥。”
片刻之後,木棍稍微晃了晃,像是被人握住了另一段。
而幾乎就在同一個瞬間,苦宥突然猛地將木棍往自己身前一拉,另一手從袖中揚出軟劍,直直朝著面前人捅了過去!
對方飛身躲開,冷笑一聲:“苦統領,你倒是機敏。”
“聲音學得像,走路卻不像。”苦宥握緊劍柄,“膽子不小,敢易容往軍營裡闖。”
“膽子若不大,也難將苦統領誘來此處。”對方低聲命令,“動手!”
苦宥捕捉到頭頂傳來的細碎風聲,揮手一砍,劍鋒“當啷”一聲,像是被裹入了一條極為柔軟的織物,耳邊銀鈴聲忽而響成一片,嚴重干擾了他的判斷,稍微一猶豫,脖頸處便被搭上一把冰冷的劍。
“放心,我們教主只是想找你聊聊。”
……
阿寧端著點心,先去找了柳弦澈,結果藥童說大公子早上在給苦統領換完藥後,就與高副將一道下山了,去給一個村民接腿,直到現在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