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弦安側頭去看。
柳弦澈與他對視。
柳弦安倒吸一口冷氣,眼珠子瞪得同阿寧有一比,一旁的禦前侍衛見勢不妙,覺得柳二公子怎麽這副表情,於是上前就要拿人,卻被柳弦安揮著手拚命打發走。
“……”
柳弦澈並未說話,三下五除二替傷者包扎好腿,冷聲教道,“往後再有這種,不必手軟,否則折騰半個時辰也包扎不完。”
“我知道,但我沒什麽力氣。”柳弦安辯解。
你現在倒是知道了,家裡就一問三不知。柳弦澈對傷者道:“好了,你出去。”
傷者也被這渾然天成的債主氣場給震住了,連頭都不敢抬,拖起拐杖就往外挪,跳得歡快堪比僵屍。柳弦澈將鬥篷的帽子摘下來,禦前侍衛才終於看清了臉,這回輪到他倒吸一口涼氣,阿寧把手裡端著的盆“哐當”往地上一放,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跑。
跑去哪裡?
跑去找驍王殿下匯報軍情。
“王爺,王爺,王爺!”他氣喘籲籲地說,“我家大公子真的來了!”
房中。
柳弦安道:“大哥。”
柳弦澈坐在椅上:“怎麽回事?”
“王爺想要用這個法子,將白福教的殺手誘騙出來。”柳弦安解釋,“他們一直想抓白鶴山莊的大夫去給鳳小金看診,而大哥是我們家中醫術最好的,所以就由我假扮幾天。”
“我沒有問這個。”柳弦澈從袖中取出一疊藥方,“都是你開的?”
柳弦安點頭:“對。”
“沒人幫你?”
“嗯。”
“何時偷偷學的?”
“也不算偷偷。”
畢竟小時候的柳二公子躲在藏書樓裡嘩嘩“削面”,可是全山莊都知道的。柳弦安道:“我就說我全部看完了,但大家都不信的嘛。”這又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們的問題。
柳弦澈看著眼前的弟弟,他是極少有“震驚”這種情緒的,但現在也是耳鳴不絕,世界崩壞,不可思議道:“所以你那時就記住了所有的醫書,卻一直瞞了這麽多年?”
也不算瞞吧,畢竟也沒有人來問我,而且山莊裡最不缺的就是大夫。柳弦安覺得,那在這種情況下,我躲在水榭裡睡覺,這難道不是很合理嗎?畢竟看診又不是什麽非我不可的活,還是睡覺更舒服些。
柳弦澈沒有理會這一番辯駁,隨手抽出一把布筐裡的戒尺:“手伸出來。”
柳弦安:“……”
他老老實實受了三下,心中甚是苦惱,怎麽一見面就要挨手板。
柳弦澈問:“知道為何打你嗎?”
柳弦安答:“因為我冒充兄長。”
“啪!”
柳弦安及時糾正:“那就是因為我明明懂醫術,卻隱瞞了許多年。”
結果又換來了一戒尺,疼得直吸冷氣。
柳弦澈道:“打你,是因為你在小照村開錯了一張方子。”
柳弦安一聽,也顧不上疼了,拿起那疊藥方檢查。柳弦澈道:“若找不出錯在何處,就繼續來我這領罰,直到能找到為止。”
柳弦安將藥方一一翻過,果然找到一處錯誤,很不應當發生的錯誤。本想辯解一句,那天是忙昏了頭,話到嘴邊卻又想起爹天天念叨的家訓,便乖乖將手伸出去。白鶴山莊在醫術方面,待弟子向來嚴苛,柳弦澈更是嚴苛中的嚴苛,重重三尺打得那細白掌心腫起一道紅痕,方才將戒尺放在一旁,道:“記住這回教訓,往後加倍細心。”
柳弦安“唔”了一聲,將手背在身後悄悄搓。
柳弦澈盯著這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愁苦臉,盯得頭疼,卻又有些想笑,從袖中取出藥膏:“罷了,坐過來,我替你上藥。”
院中傳來腳步聲。
柳弦安道:“是王爺來了。”
梁戍大步剛跨進院門,便見屋門口正走出一個人,神情清冷,眉頭微皺。
緊接著,在門框處又緩緩伸出另外一個腦袋。
梁戍:“……”
作者有話要說:
小柳:我在這裡。
第83章
柳弦澈禮數不失, 板正道:“見過王爺。”
梁戍往房中瞄了一眼,手指不動聲色一勾,柳弦安立刻溜到他身邊。柳弦澈面露不悅, 正欲呵斥弟弟怎可如此無禮亂跑, 梁戍已上前道:“柳大公子不必多禮, 旅途辛苦,這一路可還順利?”
“多謝王爺關心。我前陣一直在蒼耳山, 到駐軍城一路都是寬敞官道,不算難行,也沒遇到什麽亂子。”柳弦澈四下看看, “那位苦宥統領也在此處嗎?”
梁戍搖頭:“他在駐軍城。”
柳弦澈道:“那我也需盡快動身前往駐軍城。根據信中所描述的症狀, 苦統領的金盲症已經很嚴重了, 多拖一天, 就多一分麻煩。”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將目光投向梁戍身後,柳弦安看出兄長的意思, 立刻擺擺手拒絕:“我不能同往,我得繼續留在這裡假扮大哥,好誘使白福教的弟子盡早現身。”
柳弦澈初來乍到, 並不清楚這當中究竟發生了哪些事,不過他對梁戍是有天然信賴的, 堂堂一國統帥,總不至於由著自己的弟弟亂來,便也未再多言。阿寧自告奮勇, 將大公子帶去空屋歇息, 人群散去,梁戍也松了一口氣, 拎著自家睡仙回到另一間房中,進門還沒來得及問話,柳弦安已經將手高高舉到他面前,五指大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