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時候處於幼年期過渡亞成年的殷許力量很弱,跟隨窮奇與混沌,三天餓九頓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自己沒辦法捕獵,就只能等待混沌偶爾的施舍,真那樣殷許恐怕早就餓死了。
在那個時候,他過的最好的日子,是到了英招的地盤。那個死腦筋的神獸,養異獸一群一群養,不讓它們吃人消磨它們的凶性,哪怕是他也可以輕輕松松拖走一隻吃飽。
也是那個時候,窮奇發現他總能弄來吃的,意識到殷許的實力很強不是一般幼崽。開始把他當成同伴,他們一起掏空英招的農場,一起吃飯玩鬧。
那真是難得快樂的日子。
殷許把這個時間段的趣事說給東媖聽,隱去他們掏空英招農場的事實,隻說自己那個時候變厲害能捕獵讓大爹刮目相看了。
講了幾個捕獵發生的趣事。
比如為了抓異獸窮奇頭頂欽原窩趴草叢裡,被回巢的欽原發現,被欽原叮的滿頭包,最後不得不跳水躲避之類的趣事。
東媖聽了忍不住「哇」了一聲,眼睛亮亮的:“大太陽真厲害,不過我也不差哦!我現在可厲害了,哼哼。”
可愛的哼唧聲從鼻腔發出,小龍崽揚起頭一副自己很厲害的得意樣,讓殷許笑了出來。
因後續沉重下來的情緒也得到了完美的緩解。
他繼續說,語氣帶著幾分輕松:“因為我霸佔了大爹太多時間,所以小爹把我趕到二爹那裡去了。二爹是個貪吃的人,他見別人有廚子,自己也想有,於是培養我做廚子,我們在一邊吃好吃的,一邊遊歷山河。”
也是那個時候九州府開起來了,在窮奇的幫助下渡過幼年成長到亞成年期的殷許。
雖然被混沌拋棄,但好在饕餮看中他表現出來的實力,帶著他到處走,開起了九州府。
而他成年之後,屬於白先生的威名也打了出去。
這其中自然有很多不能說的東西,饕餮的性格也決定了一路不如他說的那麽快樂平和。
後來就是與饕餮決裂,然後他被檮杌接納,再到檮杌與窮奇合謀奪取國運。
檮杌沒有讓他參與這件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是他自己回去,以自己換饕餮和混沌逃脫追捕。
他的前生,好像一直在艱難求生。
跟著窮奇求吃飽,跟著饕餮求活著,戰戰兢兢的聽從他們的話以求自己不會被拋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該是什麽樣子。
直到有一回,他為了完成饕餮的任務趕了幾天路,在一處農戶家歇腳。
農戶家裡很窮,但他的兒子卻很快樂,他對自己的兒子說:“我不期待你成為多好的人,只要你足夠善良,足夠快樂,能安安穩穩的活著就好。”
那個時候他一陣恍惚,甚至憑空生出了嫉妒。
他想,為什麽我是妖而不是人,我也想從善但每一次都在向惡,我也想父親對我說:只要你安安穩穩活著就好。
可就連活著,就已經讓殷許費盡了力氣,以至於哪怕有實力擺脫饕餮了他依舊不知道該如何生活。
在妖市上,他見到了那位聞名遐邇的應龍神,他問庚辰:“一個凶獸想向善是否是錯。”
庚辰回答:“任何人都可以選擇善惡,凶獸不一定都是壞的,神獸不一定都是好的。如果他真的有這個念頭,他就是我的友人,我願奉上美酒請他共飲。”
於是他茫然的問:“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做。”
庚辰當時很包容的笑了,他似乎看透了所有,但仍舊溫柔包容的看向殷許,問:“您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如果您有把柄在饕餮手上,我願聽你一言成為你的助力。如果你憂慮無法逃脫他的掌控,我願成為你的庇護。如果這些都不是,我想,您是否對九州府有了歸屬感呢?”
“歸屬感?”那是殷許從未想過的東西,他渾渾噩噩的跟隨凶獸,見人性本惡、看世間汙穢。
唯獨沒有一位長輩願為他指引方向。
他自己野蠻生長,敢弑神、殺父,沒有道德沒有良心,他聽從饕餮只是因為無處可去。
“歸屬感是個很神秘的東西,有了歸屬感,一間小屋、一個洞穴都可以成為家。那是你每日回來不肯離去的目的,是你哪怕是死也想要再見一面的理由……”
庚辰當時只是笑笑,對他說:“您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想要,如果有那麽一天您想通了,終南山有一株梨木,樹下埋著美酒,我願與你共飲。”
啊,殷許想起來了,他在很早之前就見過了庚辰。
那位把溫柔寫進骨子裡的神明,與他有一場約定。
很可惜,殷許直到被封入妖獄時也沒有找到活著的意義。
那名為「家」的歸屬感,饕餮給不了,檮杌給不了,他找不到自己的意義。
雨落下他不會難過,花落下他不會開心,世間萬物在他眼裡都留不下痕跡。
哪怕是被饕餮出賣,他也不會覺得難過。
他那個時候看著公孫獻,滿心惡意,想的是如何殺死她。
可出乎意料的公孫獻對他說:“你想要一個家嗎?我會給你一個家。”
“當然,還有一個會無私愛你的家人。有家人的地方,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