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撞在一塊的叮當聲響,他至今猶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曹淑:離婚吧
王導:我其實是個佔有欲超強的霸道總裁言情男主
曹淑:……
第119章 後悔
王悅是知道王導在外頭養女人的。
這事在建康權貴圈子裡並不是什麽秘聞, 早在多年前就傳開了。南士蔡謨曾譏諷王導懼內, 嘲弄的便是他在外頭偷養女人之事。曹淑平日裡對王導管教甚嚴,年輕時,她將王導的近侍一一檢查過去, 連男子都不放過, 建康權貴大都知道這事, 大家隻當王導在外頭養女人是因為受不了家中悍婦。
沒人敢捅到曹淑這兒罷了。
王悅十六歲那年, 他知道了王導在外頭養女人,還有了兒子。
他趕到城西別院,看見了一大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握著刀的手都在抖。
他同王導起過極為激烈的爭執, 他要去告訴曹淑, 王導當著王氏列祖列宗的面給了他一耳光。王導端了一輩子的架子, 頭一次動手,打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袖中的手不住顫抖。
“你要逼死她?”
王悅聽見王導這麽問他。
琅玡王家這一代子嗣太單薄了,王敦無後,王導膝下只有二子,唯一的嫡子又是這麽副德性, 子嗣單薄,王家根基極容易動搖。
那是王悅最不想回憶的一年,那一年中,許多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庾文君嫁入王室, 他同司馬紹決裂,王導在外頭畜妓,他這輩子順風順水慣了,一次忽然遇上這麽些事,胸口的火猛地燒起來卻又無處發泄,頭一次嘗到了走投無路的滋味。
還是王敦同他道,來我這兒吧!闖出一片天下來,再也不用受製於人。
王悅這才去了軍營,羽翼漸漸豐滿,若王敦當年沒有伸出手來拉了他這把,他不知道在哪座歌姬坊爛成了一灘泥。
那是他頭一次知道有些事得忍,為了曹淑他也得忍。
此時此刻他站在曹淑面前,生生受了那一耳光,他慢慢屈膝跪下去。
“你知道?”曹淑望著跪在地上的王悅,那一個耳光甩過去她整隻手都震麻了,她問道:“你跟著他一起瞞著我?王長豫!這些年你同他一起瞞我?!”
王悅低頭不語,曹淑這一耳光有些重,他嘴裡起了血腥味,耳邊一片轟鳴。
曹淑不可置信地望著王悅,“你早知道他在外頭有兒子?大半個建康城全知道王導在外頭養了群女人生了堆兒子,唯我一人不知道?你跟著外人一同看我笑話?”
王悅想解釋,可是他一抬頭望著曹淑崩潰的樣子,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如今才明白了謝景當日的心境,明白了謝景為何要殺司馬衝,有些事他寧可讓它爛在地裡,也不願意它見了光。
王家院子裡,他跪在曹淑面前,瞧著曹淑紅了眼睛,自己眼裡頭也冒出猩紅色。
曹淑什麽都知道了。
這二十多年來,她是真的活成了個笑話,全建康城的笑柄不過如是。她要了一輩子的面子,到最後她兒子和丈夫親手撕掉了她的臉,一點臉皮都沒給她留,她後退著往回走,忽然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台階上,她跌坐了下去,滿頭滿臉的塵。
王悅覺得痛苦,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他寧可曹淑再扇他兩耳光。
曹淑坐在地上想了想,忽然笑開了,彭城曹家大小姐光鮮亮麗了一輩子,心比天高氣傲如虹,這也瞧不起,那也瞧不起,一輩子隻到頭來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那一夜,王導站在緊閉的院門外,對著大門久久無言。
若是擱在少年時,曹淑早走了,大路朝天,一別兩歡。
可如今大半輩子都過去了,人都老了,白發叢生,許多事終究只能是這樣了。
曹淑自從那一日起似乎變了許多,日子還是照樣過,王家主母依舊端莊賢淑人如其字,她的心境究竟如何沒人再能知道,外人瞧去,她還是從前那副樣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佛堂念經看書,無非是說的話少了些。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累了,許多事學著不去在乎了。
王導時隔半月終於走進了那院子,夜半時分,點著燈院子裡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被砸碎了。
那一日曹淑院中究竟生出了什麽事沒人知道,王家下人瞧見王導從院子裡走出來,手上有血。
王導心裡頭知道,曹淑心裡頭還是有在乎的東西。
曹淑在乎王悅,她什麽都能不要,什麽都能不在乎,她不能不在乎王悅,兒子是母親的命。
王導在書房坐了大半晚,快天亮時,他吩咐王有容去謝家送一封信,他敲開了曹淑的門同她說了件事,有關王悅的前程。
謝景收著了那封信,隻掃了一眼,他就頓住了。
王導在砸他的局,一切全部都要推倒重來,風平浪靜之上頓滾煙塵,已經平息下去的事又被掀了出來。王謝兩家掌權人的默契從此刻起,徹底分崩離析,與之潰散的還有王謝兩家的相安局面,所有的平靜終於蕩然無存。
王導傾軋朝堂這麽些年只有一個目的,“維穩”,如今他與這條路背道而馳,全然不顧背後虎視眈眈的潁川庾家,他要將王悅扯回去。
謝景去了王家,他敲開了王家大門。
王悅在堂前與王導不知說些什麽,王悅的臉色有些陰沉,一回頭瞧見被下人迎進來的謝景,眼中詫異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