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累月和謝景鬥智鬥勇, 王悅對付謝景自有一套,他不知道自己這叫不叫天賦異稟,由於他回回都摸不準自己究竟哪裡惹著謝景, 吃了不少虧後, 他懂事了, 總之哪裡惹著謝景不重要, 服軟就對了!認輸就對了!實在不行裝可憐也成。
丟人就丟人吧,臉這東西, 要也沒用!
王悅一向想得開。
果不其然,大半夜謝家大公子見王悅哼著手疼,沒忍住,又起身給人弄藥去了。
王悅心裡頭差點沒樂死, 果然對付謝景這種人只能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能和謝景倔,否則就謝景那悶到死的性子,要憋死算完。
王悅總結了下經驗,又有了新的心得體會, 頗為心滿意足。他拍了拍手,又去幹活了。
另一頭,姑孰的夜很冷,風很硬,溫嶠在夜裡頭借酒澆愁。
近日城中流言紛紛,消息靈通的人已經嗅到了風向,王敦面前頭等的紅人溫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打翻了,丹陽尹?怕是要一場空!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溫嶠的確是個難得的人物,他擺明了就是個兩面三刀的奸人,可愣是在朝野中靠著“通透灑脫講義氣”混得風生水起,知道他真面目的人每每想起他隔夜飯都得吐出來。此人的行事作風便是,誰混得好,我認誰做兄弟,必要時做爹都行。
按道理這種人在朝堂是混不下去的,誰都知道朝堂水深,牆頭草永遠死的最早,故而一般人不敢這麽玩,但溫嶠不是一般人,他是個高手。
溫大將軍的生平誰都知道,劉琨的親戚,當年自帶北土武將背景入朝為官,也曾有過一段秦淮賭坊的瀟灑時日,鬥雞走馬玩得相當之溜,後來金盆洗手一心鑽營權術,短短數日平步青雲。總而言之,此人會玩。
可除了會玩外,此人身上又有股其他的氣質,當年如日中天的王敦要廢太子司馬紹,沒人敢站出來,唯有他挺身而出與王敦當眾互嗆,硬是替太子赴湯蹈火了一回。你以為他是個□□?錯了,當年周家家主周顗曾問過他對王敦的看法,人家一張嘴將王大將軍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最後被周顗指著鼻子罵到不敢吭聲。這事後來鬧大了,舉朝上下都知道此人是王敦門下走狗,還是連王敦都瞧不上的那種。
前段時間不知怎麽的,此人忽然又去王敦面前獻殷勤了,憑著那股不要臉的勁兒,短短數日又給他爬上了丹陽尹的位置,令人怎舌。
他風頭太盛,終於被人盯上了。按道理說溫大人銅皮鐵骨不怕盯,可這人有些不大一樣。
溫嶠此人,瘋癲裡透出股看透炎涼的聰明勁兒。而錢鳳此人,王敦帳下頭號大將,低眉順眼裡頭透出股異於常人的敏銳勁,聰明人總是比較吃得住聰明人,他盯上了不知打哪兒冒上來的溫嶠。兩人打過兩三次交道,溫嶠自知遇上了對手。
溫嶠果斷寫信給王悅,表示勢頭不對他要跑,王悅也迅速給他回信。
趕緊跑!
收到信的溫嶠打心眼裡佩服王悅,這年頭像王悅這麽有良心的上司真是不多見了,他立刻收拾細軟和情報打算往回奔,結果發現情況不對頭,錢鳳盯住他了,錢鳳還帶了個整日疑神疑鬼的吳興沈家公子沈充和他一起盯著,兩人吃飽了沒事乾,就盯著他不眨眼了。
溫嶠已經在給王悅寄遺書了,他若是沒了,務必請王悅代他照顧他母親他妹妹他妻子他三房小妾還有他小妾的外甥女。
王悅回信就一個字。
“滾!”
生無可戀的溫嶠又寫信,“下官自知命不久矣,回首平生無余事,唯有一事,夜夜思及輾轉不得寐,敢問世子,昔年你與太子殿下是否確有子醜寅卯?”
王悅回信,力透紙背。
“速歸。”
溫嶠琢磨了下一下那兩個字的筆鋒,覺得這兩個字殺氣撲面而來。坐在街頭,他看著那信喝了大半天酒,終於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回走,大聲唱著些不著調的歌。
今夜府中有酒宴,王敦久病,貪享熱鬧,又欲掩人耳目,怕人得知他病重的消息,故而經常行宴。
溫嶠闖入酒宴上的時候,王敦瞧見他還挺驚喜,瞧溫嶠已經喝醉了,命侍衛將他扶進來。
溫嶠拂開那些手,衝上前去,笑嘻嘻地舉著酒壺挨個給人敬酒,當敬到錢鳳的時候,他的手頓住了。
錢鳳望著他,打了個招呼,“溫太真……”他話音未落,頭上一陣冰涼,他的聲音一下子沒了。
溫嶠舉著酒壺,將酒緩緩倒在了錢鳳的頭上,“喝啊!你喝啊!狗東西!老子給你敬酒,你敢不喝?老子是丹陽尹,讓你搶老子位置!老子讓你喝,你低頭給老子喝!”他忽然伸手去按錢鳳的頭,他澆了錢鳳滿頭滿臉。
錢鳳緩緩閉了一瞬眼,對著一旁詫異的將士溫和笑笑,“溫大人醉了。”
“我沒醉!我治得就是你!”溫嶠倒完了酒,伸手拍了拍錢鳳的臉,侮辱意味十足,他問道:“酒好喝嗎?今後你再敢跟老子搶東西,老子要你的命。”說著話,他臉色猙獰了一瞬。
一旁的沈充猛地拍案喝道,“把他拖下去!”
溫嶠起身笑了,“誰敢動我?老子是丹陽尹!老子故交滿天下!”他指著沈充,“你誰?我派人弄死你信不信?”
沈充望了他一眼,刷一下潑了杯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