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抬頭看了眼,“誰?”
“尚書省的郎官,桓桃。”
桓桃?王悅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一陣耳熟,思索了一陣子沒記起來,估計是他在尚書台時的哪位下屬官員也不一定,王悅開口道:“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便有個年輕的朝官步上台階走了進來。
王悅抬頭看了眼,來人一身青色官服,身量高挑,眉目有些冷冽,是張陌生面孔。
年輕的小吏拱袖行禮。
“下官桓桃,參見中書大人。”
王悅手中的杯子應聲而落,朱紅衣袖頓時被茶水暈出猩紅,他被那道清冷的聲音攥住了,臉色忽然褪去了血色。
這聲音……
年輕的小吏出身寒門,是建康城二流士族中龍亢桓氏的遠房子弟,本姓為齊,後因為母親改嫁入桓家而改名為桓桃,頗得上司賞識,在尚書台當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吏,在王悅混在溫嶠家混吃等死的那段日子裡,幫他收拾事務的便是桓桃,如今王悅被彈劾,他奉命過來幫襯王悅。
王悅望著他有些愣,這人長相氣質都很平常,唯有聲音,實在是像極了謝家大公子。
桓桃本來是進來奏個事,在中書省中上下級交涉再尋常不過了,他原也沒當回事,可沒想到他一開口,王家那位世子便盯著他再沒轉開眼,他心頭抽了下,頓覺異樣。
“大人?”
王悅一聽著他的聲音,抓著杯子的手忽然抖了下,平複了許久,他終於道:“什麽事?”
“我奉尚書之命過來與大人交接職務事宜。”
王悅聽著那聲音又恍惚了一陣子,隨即又立刻冷靜了下來。他抬頭看了眼桓桃,心裡頭有了數。他如今剛被彈劾,皇帝的處置還沒下來,尚書台這幫人便派人過來交接職務,說白了便是在給他下馬威。他惡名在外多年,誰都不會想在這時候撞到氣頭上的他,這小吏怕是個沒地位的,才會被人推到他面前來。
是個沒地位沒靠山的便宜寒士,這種小吏他每日都見,王悅心裡頭有了數,忍不住又看了桓桃兩眼。
桓桃來之前便做好了王悅震怒的準備,瞧見王悅神色如常倒是有些詫異,他低著頭沒說話。
王悅看了他大半天,終於道:“你叫什麽?”
“下官桓桃,字初李。”
王悅頓了許久,緩緩道:“你先回去,交接事宜我自會安排,不用尚書台諸位大人操心。”他看了眼桓桃。
桓桃一抬頭對上了王悅看著他的視線,他一頓,隨即點了下頭,應下來了。
王悅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手終於緩緩松開了。
三日後,皇帝下令,按有司所奏免去王悅職位,又因為溫嶠與陶瞻從中斡旋,王悅複起中書侍郎,以白衣身份暫領其位。
彈劾王悅的奏章中翻到了謝家的勢力,皇帝問他是怎麽回事,王悅沉默了許久,終於低聲笑道:“沒事,他和我鬧著玩。”他望向司馬紹,搖頭笑了下。
司馬紹望著階下臉色蒼白的王悅許久,終於緩緩道:“你確定?”
王悅點了下頭,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好,他低聲道:“沒事,我確定。”
王悅出了宮門,沿著大道往南走。他想了想,覺得謝景應該沒打算做什麽,若是真的想算計他,不會隻蜻蜓點水似的做這麽點,他沒和謝景在這一塊打過交道,也不清楚謝景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猜了下覺得應該差不離。
他依舊不想見謝景。
王悅回了中書省。思索了一陣子,他將桓桃從尚書台調了過來,放在了外頭當個小吏。他頭一次指名道姓點了個人,中書省官員雖嘴上不說,心裡頭卻明鏡似的。
那名叫桓桃的小吏,用小姑娘的話來說,長得很俊。
王悅觀察了桓桃兩日,發覺這小吏確實有些本事,學東西上手極快,辦事又快又妥,最主要的是,瞧著挺死板的一個人,心眼通天,八面玲瓏。王悅手底下本來就沒多少能用的人,他有意想扶持這小吏一把,對他上了點心,日子一久,中書省的人瞧桓桃的眼神都變了味道。
桓桃是個勤懇辦事的老實人,他一開始還真沒懂。
一群侍女瞧桓桃死活不開竅,替王悅乾著急了小半個月,眼見著王悅等得都瘦了,終於一群小姑娘坐不住了,找了個月黑風高的夜把桓桃提出來訓了大半個晚上。
桓桃聽完後愣了半天,醍醐灌頂,他坐在原地久久沒說話。
夜裡頭王悅正在翻看文書,敲門聲響起來,他隨口道:“進來。”抬頭看了眼,他微微一頓,“是你?”
桓桃在王悅跟前站定,這些日子他節節高升,如今一身孔雀藍。
王悅對桓桃那副像極了謝景的嗓音的新鮮勁早過去了,他早說了自己喜新厭舊,如今幫襯著桓桃完全是出於瞧中了他,想扶持他當親信,不過這事八字還沒一撇,王悅也不急,他見對面桓桃不說話,沒什麽興致繼續和他大眼瞪小眼,問道:“有事嗎?”他一大堆事還沒辦,沒工夫陪他玩。
桓桃看了王悅一陣子,終於走上前去。
王悅看文書看得眼睛疼,下意識揉了下眉心,抬手喝了口水,下一刻他差點沒被茶水嗆死。
桓桃在他面前脫了外衫,又去脫內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