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有婚約,你是我丈夫,你死我跟前了,我父親還不得打死我啊!”郗璿攏了下裝著棗子的布袋子,拍了下王悅伸過來的手,“行了,沒了!別抓了!”
王悅忍不住偏頭多看了兩眼郗璿,不講道理的人他見多了,這麽不講道理還霸道的女人,放眼整個江東也是屈指可數。王悅如今這境況也不能攆她走,看了她半天,拿她確實沒辦法。
郗璿回過頭,垂眸看了眼王悅的手,臉色終於微微一肅,“你右手怎麽樣了?”
王悅低頭掃了眼,動了下指頭,劇痛一瞬間傳來,王悅沉默片刻,隨意地笑了下,“算了,命重要。”
郗璿眼中一沉,“真廢了?你倒是看得開?”
“事有輕重緩急,當斷則斷,一隻手而已。”王悅瞥向郗璿,“王敦這事若是真的掀起風浪,不知道多少人掉腦袋。”
郗璿一陣沉默,她抬頭看了王悅半晌,忽然低聲問道:“哎,王長豫,你伯父王敦真要反啊?”
“不好說。”王悅如今也不能確定王敦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你要說他起兵吧,可王敦確實沒有大動作,可你說他沒有野心吧,他又親口說了自己必反。王悅如今也有些摸不透了。
郗璿嘖了一聲,“他若是真反了,你和我這親事怕是一回建康就要結,我跟我頭天進京,當天拜堂,當晚估計要上床。”
王悅嘴角抽了下,“郗璿你好歹是個女的,你能說話能……”王悅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郗璿迷茫道:“能什麽?”
“沒事。”王悅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郗璿,點了點頭,“算了,沒事。”他忘記了,郗璿這人不能算女的。
郗璿忽然湊近了,她盯著王悅的臉看了會兒,盯得王悅直發毛,“怎麽?瞧上我了?”
郗璿難得沒出聲嘲弄,她挑眉道:“我是真要嫁入王家的,當日在京口和你說的話,那句句都是真心的,這事不單單是為了你我二人,更是為了郗王兩家,王長豫,到時候我們倆真成親,你打算怎麽辦?”
王悅拍了下郗璿的肩,“那我就裝病,成親當日,我當眾咳點血出來,要能噴出來便再好更好了,對外我逢人便說,你克夫。”
郗璿:“……”
王悅忽然笑了起來,眼中一點點深了下去。
良久,極輕的一聲歎息響起。
這一位郗大小姐,是打算做什麽呢?先是混在了王敦的軍營,而後是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如今看她這意思還打算回建康同自己完婚,這一步步走的真是處處在人意料之外啊。她想幹什麽呢?這些事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郗鑒的意思?
王悅慢慢嚼著嘴中的棗子,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不過這姑娘有句話說的倒是對了,王敦這次若是反了,必然不會像上次那般輕易被勸退,而王導一旦見形勢失控,必然火速同郗家聯姻用以鞏固自己的勢力,到時候他與郗璿這婚事一定會被擺到台面上,勢在必行。王悅自然不樂意,可到時候形勢逼人,怕是由不得自己。
如今滿盤局勢唯一對王悅有利的,興許是那位他陰差陽錯帶回建康的東海王世子司馬衝。
王敦即便想當皇帝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所以到時候起兵的由頭肯定是扶持司馬衝與裴妃,如果司馬衝在王悅的手上,那事兒轉圜的余地多了不少,王敦算是在此事上失策了。
當務之急是找著司馬衝,這幾日武昌城中都在尋找司馬衝,王悅覺得這是好事,說明司馬衝極有可能已經出城了,王悅站在街頭四下看了眼,覺得他真得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了。
一堆爛事等著他收拾呢!
小巷子口,王悅口述,郗璿手執著筆飛速在紙上寫信。
王悅的想法很簡單,除了王敦王應以外,江東肯定還有一大批人在找自己,包括他的父親王導,他如今分辨不清敵我,乾脆把局勢攪混了,總之一句話,絕不能被困在荊州坐以待斃。若是王敦真的質押了他,這王家的風向必然大變。
郗璿寫完了,低頭一封封的念了遍,這些信全寄往王家在荊揚一帶的幕僚與親屬,多達二十多封,其中有一州刺史,也有異姓王侯、都護將軍。
王悅聽郗璿念完,點了下頭。
“寄不出去吧?”郗璿疑惑地看了眼王悅。
“沒指望他們來救。”王悅笑了下,“報個平安罷了。”王悅拈著一封信,忽然暗了下眸子,“筆給我。”
王悅右手受傷動不了,乾脆就左手執筆寫了行字,難得神色有些正經,郗璿隨意地瞟了眼,瞧見一個陌生的名字。
謝景。
沒聽說過。郗璿抬頭看王悅,“你到底打算幹什麽?”郗璿皺眉道,“別到時候自己把自己套進去了!”
“我哪有什麽打算?有打算我早跑了。”王悅寫字的筆一頓,他揚眉看著郗璿,“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
“你過來。”
王悅低頭伏在郗璿耳邊說了一陣。
郗璿睜大了眼,片刻後終於失笑,“王長豫,你膽子夠肥啊!”
“那我能怎麽辦?”王悅望著郗璿笑了起來,“走吧!先沉住氣歇兩日,等差不多了,再去找找我那位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