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見了嗎?
庭院中響起腳步聲。
王有容走下去接過了侍衛遞上來的奏報,展開看了眼,臉色微微一變,他回身看向王悅與謝景,“刺客跑了。”
入了東巷,突然沒了蹤跡,沿途連血都沒一滴,人仿佛是憑空消失了。
東巷,那可是——
琅玡王家的地盤。
眾人面色各異,唯有謝景立在王悅身後,臉上沒什麽波瀾。
一夜的死寂後,太陽照常升起,街上又恢復了熱鬧。小販今日起晚了些,日頭大亮才開始挑著糕沿著建康的官道叫賣,街頭巷尾的百姓喝著茶吃著酒,在角落裡竊竊私語,說的全是昨夜那響徹建康城的驚雷動靜。
周家幾近滅門一事迅速在建康傳開了。
大街小巷的流言均是影射琅玡王家對周氏一門趕盡殺絕,百姓是絕不會相信所謂的刺客一說,那必然是王家在掩人耳目。
“聽說下令殺人的是琅玡王家那位世子,就是當街打死周晏的那位,昨天夜裡打更的更夫在街上瞧見他了,領著一大隊人馬橫衝直撞,不知道是做什麽去。更夫見著他的時候,他手上的劍還往下滴著血。”
“你那消息錯了!昨夜殺人的是王……”男人壓低了聲,“我跟你們說,是王敦那便宜兒子殺的人,昨夜有人也在街上瞧見他了!”
另一個男人驚訝地開口:“剛不是有人說王敦嗎?怎麽又成了他那便宜兒子?!你哪裡得來這消息?”
“東南巷子住了好幾百戶人,昨夜動靜鬧這麽大,誰家不知道啊!我堂弟在沈家當帳房先生,他和我說,昨夜殺人的就是那王家小將軍!好多人都親眼瞧見了!你們說的那王家世子我知道!那就一草包,從前住雞籠山的人誰不知道他啊!肯定不是他殺的人!他沒這膽子!”
人群中又冒出個聲音,“不不不,我倒覺得是王家那世子殺的人,今日一大早他從周顗的靈堂出來,身上有血!我親眼瞧見的!”
“真的?他上次不是救了周家人嗎?他還和王家那小將軍打了一架啊!”
“你還真信他們王家人自己跟自己能打起來?裝的!”
“噓!別說了別說了!”
眾人猛地噤聲,街道上王悅與王有容牽著馬走過,百姓各自悶頭不語,喝茶的喝茶,吃酒的吃酒。
王悅的神色沒有絲毫的異樣,他停下來,從街頭那挑著擔子的老伯手裡買了點吃的,然後他牽過自己的馬走了。從始至終他也沒朝那些百姓投過去一眼。
倒是王有容狀似無意地掃了眼過去,那一片頓時靜無人聲。王有容看了一會兒,忽然衝著他們笑了下,人群中傳來砰一聲茶壺摔碎的聲響,王有容搖搖頭笑著走了。
王悅吃著糕點,問道:“刺客那頭查出點什麽了嗎?”
王有容搖了下頭,“還沒有。”他抬頭看向王悅,“不過今早周家那三兄弟回來了,他們的意思是,不想在建康待下去了。”
“那安排他們走吧。”
“要不要請他們臨走前出來澄清幾句?”
“無論他們說什麽,眾人隻當是王家人逼迫他們開口,算了,他們家死的就剩下這麽幾個人,讓他們走吧。”王悅低聲道:“我就不去送了,他們怕也不是很想見到我這張臉,你去安排就行。”
王有容點點頭。
王悅又道:“東巷住的都是些王家人,刺客一事仔細查,別怕惹事。”
“是。”
“別在謝景跟前提刺客的事。”
“嗯……嗯?”王有容忽然疑惑地看向王悅,王悅這話頭轉太快他一時沒回過神。
王悅沒有回王有容的話,就在王有容以為他不想說話時,王悅開口了。
“昨天瞧見他在那刺客手裡頭,我滿腦子都是周家橫死的那些人,若是他沒製住那刺客,我昨晚怕是要害死他。”王悅低聲道:“以後王家這些事,全都不要牽扯上謝家。”
王有容似乎想說句什麽,卻終究是什麽都沒說,他點了下頭,應下了。
周家人離開建康的那一日,王悅在街上撞見了謝家小公子。
謝尚直勾勾地盯著他,“你還敢上街?”
王悅笑道:“我有何不敢?本世子行的正坐得端,愛上哪兒上哪兒!”他四下看了眼,沒瞧見別的謝家人,他一把帶過了謝尚的肩,“謝小公子,我請你去喝酒如何?秦淮河去過嗎?”
謝尚搖搖頭,一雙眼警惕地看著王悅,“你怎麽笑成這樣?”
謝尚對近兩日的事也有所耳聞,無論如何,他覺得王悅應該笑不出來,更不該笑成這樣。
王悅道:“本世子愛笑還有錯了?”
“你殺了周晏,害得周氏一門家破人亡,虧你還笑得出來。”謝尚對王悅一向無所顧忌,一句話脫口而出,完了才覺得不妥,猛地頓了下。
王悅臉上倒是沒什麽異樣,他攬著謝尚,頗為隨意道:“這事不是都過去了嗎?”
謝尚臉上的尷尬蕩然無存,換上了毫不掩飾的鄙夷,果然王家世子狼心狗肺名不虛傳。厚顏無恥到這地步,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仍在笑的王悅,冷笑道:“活該你被人罵!”他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