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後院大門口,鬼鬼祟祟地躲了個清秀年輕人,他倚著牆聽著那琴聲,聽了許久,他終於緩緩地低下頭去,一雙沉默的眼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第76章 混亂
一到晚上, 王悅按時拖著思春的郗家大小姐出了門, 兩人一個侍從都沒帶,直接抬腿就往外走,瀟灑極了。
負手往陶家大門口一站, 兩人也不說話, 氣勢逼人, 陶家門僮一看, 二話不說立刻進去稟報。二公子,有人砸場子!
帳子裡,陶家二公子陶瞻摸著小侍女的胸脯的手頓了片刻, 抬頭看向那下人, “你說誰求見?你再說一遍。”
“我。”一道爽朗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腳步聲應聲而起。
王悅抬腳便邁了進來, “陶二公子,許久不見啊!”
陶瞻望著那兩個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 背後莫名便一涼,他古怪地看了眼不請自來的王悅,頓覺沒好事!王悅哪一回找他是好事?
“你來做什麽?”陶瞻略顯警惕地盯著王悅。
王悅搖頭,“沒什麽事!我這趟來, 主要是來看看你,敘舊,喝茶,咱們聊聊!”他在案邊坐下了,正好坐在了陶瞻身旁, 他回過頭朝郗璿招了下手。
郗璿比王悅還不客氣,掀開衣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陶瞻與那小侍女的對面,抬手拍了下案,揚眉對著侍從說,“上酒,聽說你們家有涼州釀?先上個兩壇子。”
陶瞻摸著小侍女胸脯的手都僵硬了,愣是沒反應過來,看了郗璿大半天,“敢問這位是?”
“京口人,新郗,名璿,字子房,幸會。”她扭頭對著那侍從道:“那什麽,涼州釀最好燙一下,火候別太大,你順便捎個兩盤肉上來。”
那侍從分明也愣住了,一旁的王悅抬頭溫和對他笑道:“再給我來杯水,我自己帶了茶葉,多謝。”
陶瞻在一旁目瞪口呆,他看著這兩個闖入他的房間坐在他對面張口要茶要酒的一男一女,下意識替懷中的那小侍女把領口拎了拎,那小侍女捂著胸口緊緊靠在他懷中瑟瑟發抖,陶瞻摟緊了她,打量了王悅半天,終於問了一句,“王長豫,你沒病吧?”
這是老子的家!你喝的是老子的茶!你屁股底下是老子剛買的湘妃竹涼席甸子!帶茶葉!你是瞧不起老子家裡的茶?!王長豫你是瞧不起老子?!
陶瞻猛地發現自己跑偏了,忙抽回思緒抬頭看著王悅,“不是,王長豫你到底來我家幹嘛?”
王悅緩緩放下了杯子,低低吐了口氣,他忽然溫和地笑了下,“沒什麽大事兒,想同你借些東西。”
陶瞻利索地搖頭,“不借。”他抬手,“滾!”
一口回絕。
王悅頓了片刻,裝什麽都沒聽見,若無其事地看向那一旁的侍從,“去,再拿兩壇子涼州的酒,我請你家二公子喝一杯。”
那侍從還真嚇得去拿酒了。陶瞻的臉都綠了。
酒上來的那一瞬間,郗璿忽然起身,陶瞻冷不丁嚇了一跳,抬頭看著那掄起酒壇子的郗璿,卻見那女子一把扯下酒揭子,“來!我倒酒。”
她抬手一潑,三隻空碗濺滿了酒水,那動作行雲流水,一看便是練家子。
陶瞻和抱著那小歌姬坐在一旁,一時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郗璿抬手便拎起隻碗,仰頭一飲而盡,她笑道:“陶家二公子是吧?聽說你父親也是個將軍?幸會啊!有心結交個朋友,賞個臉?”她端起那碗湊到了陶瞻面前。
陶瞻扭頭緩緩看向王悅,王悅端起剩下那隻碗,遙敬了他一杯,輕笑道:“人一女兒家請你喝酒,你賞個臉?”
陶瞻有種大晚上活見鬼了的感覺。他感覺這兩人是上他家跳大神來了。
他看了兩人一會兒,冷靜了片刻腦子終於能轉了,終於他慢慢端起酒杯喝了口,他望向郗璿,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姓郗?京口郗鑒是你什麽人?”
“我父親。”郗璿給自己倒了杯酒,笑道:“這不是他讓我來建康同王悅成親嘛!”
陶瞻正喝著酒,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悅,“什麽?”
郗璿朝王悅使了個眼色,王悅頓了片刻,若無其事地對陶瞻笑道:“見笑。”
陶瞻此刻覺得他真的大晚上見鬼了!這一對大晚上不在家你儂我儂,跑他家裝什麽大爺?他看向王悅,皺眉半晌,警惕地問道:“你要借什麽?”一點點被往著賊船上牽的陶瞻摟著那驚惶的小侍女,望著眼前這古怪的兩人,那真是一頭霧水。
王悅從席位上起身,一隻手端平酒碗對著陶瞻。
他朗聲道:“陶道真,這杯酒我幹了,你我前塵舊怨一筆勾銷,江東風雨欲來,陶瞻,如今有個揚名立萬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你要不要?”
王悅抬手端起酒盞,往前與陶瞻的酒碗狠狠一撞,蕩出烈酒半碗,這一撞,撞出了江東數十年的狼煙滾滾。
夜半時分。
喝吐了的王悅立在街頭趴著陶家大門口的石獅子低頭吐著酸水,他腳下不遠處,郗璿跪在地上吐得比他還厲害,再遠一些,便是已經吐得在台階上睡過去了的陶家二公子。大半夜的,三人喝酒喝上頭了,喝到一半也不知是誰提議說是要上街,三人皆是浪起來不要命的人,說乾就乾,結果三人往街上一扎,倒頭就吐,連馬都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