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麽確信我能救得了你?”
“我覺得你挺有本事的。”
“那我若是拿了珠子隻管自己逃命卻不救你呢?”
“那你還是人嗎?”鍾清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脫口就接上了雲玦的話,然後他抬起頭,“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絕不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麽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別的不說,咱們倆都沉在水裡快死了,你的第一反應是要先把我推出來,這我也必須救你啊。”
鍾清也不知道是他現在腦子不清醒,還是這話題本身就繞,他不太想聊了,沒多大意思,生死關頭哪有時間能想這麽多,你舍命救我,那我怎麽著也不會拋下你不管,珠子我給你了,我確實是希望你救我,可你若是真的拿了就走,那我也明白你不是不想救而是真的救不了,我不會怪你。
朋友之道,你怎麽對我,我怎麽對你,就這麽簡單。
“你這人挺好的,我是真的想交你這個朋友。”
雲玦回頭看去,鍾清趴在他肩上昏睡過去了,臉上沒有多少血色,雲玦看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臨江的小鎮上只有幾十戶人家,到了該休息的時辰,老大夫命孫女去把門關上,學徒應了一聲,放下藥框就往外走,他剛要把門關上,一隻手忽然抵住了門。孫女探頭出去,渾身濕透的少年背著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抬起一雙漆黑的眼睛問道:“請問這裡是醫館嗎?”
鍾清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館的床上,燒身上的傷口已經被仔細處理過了,衣服也換了乾淨的,腿上綁了個沉甸甸的東西,他試著抬了下腳,頓時牽動了渾身上下的傷口,鑽心蝕骨一樣,疼得他臉直抽,他躺在那裡不敢再動,眼前模模糊糊雪花似的,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死了嗎?
過了會兒,他閉上眼試了下靈力,恢復了兩成都不到。
院子裡,雲玦正在煎藥,他低著頭卷著袖子慢慢地搖扇子,院子對面屋子的簾子忽然被揭開,老大夫拄著根拐杖走出來,他扯著嗓子對著雲玦喊道:“差不多了,倒到碗裡給他端過去。”
雲玦將藥倒在了地上的陶碗中,他起身回屋,老大夫也拄著拐走了上去。
房間中,鍾清正在躺屍,聽見腳步聲立刻回過頭來,他從未覺得眼前這個人的這張臉如此親切過。
雲玦:“你醒了?”
鍾清道:“我感覺我要死了。”
跟著雲玦進屋的老大夫正好聽見這一句,道:“死不了!”
鍾清聞聲側頭看向雲玦身後的人,老大夫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鍾清:“您是?”
“叫我程大夫就好。”程大夫扭過頭對著雲玦道,“把藥晾得稍微涼一些再讓他喝。”
鍾清忙追問道:“大夫我是不是骨折了?我在發燒,我還惡心,我沒事吧?”
“沒事!”
鍾清猛地松了口氣。
健談又好客的老大夫爽快地道:“你這點傷最多就半身不遂,肯定不會死的。”
鍾清一口氣沒松完差點吊死在哪裡,“半身不遂?!”他太過激動下意識就要坐起來,牽一發動全身差點疼得他沒背過去氣,雲玦立刻伸手去扶他,卻發現沒地方下手。鍾清對著雲玦道:“你讓一讓!”他對著那大夫急切地道:“大夫我不能半身不遂啊!您要救救我啊!”
老大夫見他反應這麽大,一愣,呵笑道:“沒事沒事!別怕。”
鍾清以為老大夫會接著說“你不會半身不遂的”,他正要躺回去,老大夫道:“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料子這麽好,想必是富貴人家出身,就算半身不遂下半輩子也有人照顧,你怕什麽!”
鍾清聞聲差點沒從床上彈起來,這下沒內傷也要內傷了,“大夫不是,我,我真的不能……”
老大夫終於大聲笑了出來,他讓雲玦把人仔細扶回去,他對鍾清道:“我同你說玩笑呢!”他正經地道,“你要多謝你這位朋友,把你一路背過來,這麽久一直守著你,你如今高熱退了,人醒過來了就不會有大事。你也是福大命大,這麽重的傷竟是一點也沒傷著肺腑,斷了幾根骨頭,好好休養一陣子就好了。至於外傷,這兩天勤換藥,只要傷口不再流膿化汙就不會有事。”
鍾清聞聲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雲玦,雲玦的表情並沒什麽變化,他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老大夫道:“十幾個時辰!你這朋友對你真是盡心了!”老大夫本來就是過來查看鍾清醒了沒有,此時見他已醒,且明顯狀態不錯還能一驚一乍的,他這顆心也放了下去,囑咐道:“好了,喝完了藥早點休息!”說完他便要起身離開。
鍾清見大夫要走,他立刻追問道:“不是,大夫你這就直接走了嗎?您不幫我再看看嗎?我傷得很重,我現在頭很暈啊,您幫看看我是不是又發燒了?”
老大夫扯著嗓子道:“那是餓的!喝完藥吃點東西你就不暈了!就沒見過你這麽怕死的人!”
一旁的雲玦聽見最後一句,終於極輕地笑了下。
老大夫離開後,房間裡就只剩下了雲玦與鍾清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