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行仿佛被鍾清提醒了什麽,本來灰撲撲的臉刷一下白了,“不、不會吧。”他不自覺地挪了些位置,靠近了鍾清。
鬼燈忽然笑了一聲。
鍾清見白歌行這副疑神疑鬼的慫樣,怕他知道這燈會說話,再把他給嚇死了,他自己在心裡與鬼燈溝通。
“你知道怎麽從這裡出去嗎?”
鬼燈很熱情,好些年沒人同他聊天了,鍾清一同他說話,它立刻同他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這地方你們恐怕出不去。”
鬼燈告訴鍾清,他們所處的這地方確實不在道門中,當時它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喚醒,正好發現了這三人身處險境,於是出手相救,將他們帶來了這地方。準確來說,這地方是一處幻境,周圍的一切都是由這盞神秘的鬼燈所化,而他們現在其實是在這盞燈中。而事情麻煩就麻煩在,它只能將他們帶進來,卻不知道如何將他們帶出去。
鍾清:“……”
鬼燈難掩期待地道:“不如你們就永遠留下陪著我吧?”
鍾清一聽這話疑心忽生,“你是真的不知道出去的辦法,還是你想要把我們留在這裡陪你?”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當時的氛圍有那麽一點點尷尬。
鍾清:“你到底是什麽來歷?”
黑暗中的燈火幽幽飄蕩開,好久才響起一個聲音,諱莫如深,“很難說。”
鍾清已經開始懷疑這盞燈怕不是什麽邪物,或者什麽邪靈,把他們困在了這裡,再用花言巧語來蠱惑人心。
那鬼燈看穿了鍾清的想法,重申道:“我真的不會傷害你們。”
“你究竟是什麽?”
兩三點火焰落入水中,再響起來的聲音異常的空靈,“用你能聽懂的話來說,我應該是個鎮邪的法器,用那些修士的話來說,我是天機。但其實我都不是。”在短暫的消聲後,它給了一個很奇怪的描述,又像是某種暗示。
“我是萬物之機樞,造化的前因,是過去已經發生之事,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是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我是這世間萬事萬物的來歷與後果。”
鍾清:“……”每一個字都能聽懂,合在一起卻又真的不像是人話。
“你到底能幹什麽?”
鬼燈似乎早就料到了鍾清的反應,放緩了語氣,“簡單點說,我知道這個世上所有的事情,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
“你能預知未來?”
“不能。”
“……”
“我只能看到已經發生的未來。”
“……有點意思,說說?”
“我已經將所有能說的都告訴你了,不能再多說,萬事自有其規則。用你們的話來說,”鬼燈在這裡停頓了下,似乎在回憶,“天機不可泄露。”
“可你什麽都沒和我說啊。”
“我已經說了。”
鍾清:“……”鍾清原本想套會兒話,結果這一圈繞下來,什麽也沒刺探出來。他一時也不知道這燈是裝神弄鬼,還是真的另有玄機。他在袖子裡握著雲玦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些,忽然他道:“等等,你剛說那些修士說你是他天機,有人見過你?”
一旁的白歌行正在怨天尤人,聽見聲音懵逼地看向鍾清,“啊?”
“不關你的事,你繼續哭。”
白歌行:“……”
那鬼燈道:“這山上許多人走來走去,偶爾會遇到些,倒是不曾見過面。”
電光火石間,鍾清的腦子裡的線索自動串了起來,紫微宗一代代自殺身亡的掌門,那塊刻著“機竅”二字的殘碑,天相道人在長生殿中揚手灑下的銅砂,一落入爐中就變成了湯湯金水,殘碑另外兩個分辨不出的字自動拚湊完整,赫然是——“問天”
“紫微宗那些瘋了的掌門,生前和你溝通過?”
鬼燈對此並不避諱,“我見他們冥思苦想卻不得解,曾指點過他們一些,對了,有一個是你認識的,叫……”
“長星真人?”
鬼燈被打斷了,接著鍾清的話道:“也有他。”
“他百年前自殺了。”
“他比一般人要癡些。”一句話輕描淡寫,也不見什麽感慨或是惋惜,平平淡淡的。
“他為什麽會自殺?你跟他說了什麽?”
“天機。”
幽藍鬼火紛紛而下,兩百年前坐在崖上沉思的少年之身影,仿佛還依稀可見。
鍾清意識到自己恐怕無意間解開了紫微宗歷代掌門或瘋或死的謎團,一切都是由深淵中這盞鬼燈而起。紫微宗的人放在現代一個個都是思想家,他們終其一生都在苦苦思索這個世界的本源,有的人得到了答案,而正是那個答案讓他們選擇了絕路。那必然是無法磨滅的深刻絕望。
鍾清隱約猜到了些,他沒有再說話,心中懷疑卻越來越深,這盞燈有些古怪,善惡模糊,話不一定能信。
鬼燈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就在這時,鍾清忽然聽見一聲脆響。他回頭看去,下一刻他被眼前的一幕給弄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