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真人吼道:“好好好!好好好!天衡宗完了算了!都死了算了!誰也別管了!我也管不了了!讓紫微宗快點來!”
唐皎不顧唐家人的反對,孤身一人回到了天衡宗,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裹著身紅色的衣裳,更顯得面龐蒼白瘦削。夕陽的光沉沉地灑落在山間草木上,他忽然停下腳步,往階外的草叢望去。
瘋老頭韓清正一動不動地趴在裡面,頭上掛著幾串蒲草,手裡握著一柄弓,拉滿了對著遠方,上面卻沒有箭。
“掌門?”
唐皎撥開了草,韓清一下子抬起頭看他,唐皎挑了下眉頭,“你在這裡做什麽?”
韓清忽然抬起食指,壓在嘴巴上,“噓!”
唐皎早就知道他瘋了,也沒覺得他行徑古怪,道:“掌門,起來吧,這山階下就是懸崖,滾下去人就摔死了。起來,我送你回山上去。”
韓清道:“我不回山上,我再在不要回去了。”
唐皎撈起衣擺,蹲下身,道:“為什麽?”
韓清道:“他們要把我綁起來,還要把我關起來,每天罵我打我,不讓我吃飯。”
“這麽過分的嗎?”
韓清蹭一下抬頭看向唐皎,唐皎抬手輕輕地把他頭上的亂草摘了下來,唐皎道:“這樣,你同我回去,我替你收拾他們一頓,如何?”
韓清還是搖搖頭,道:“我不回去。”他繼續趴在地上專心致志地拉著他的空弓箭。
唐皎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韓清道:“我在等妖怪,等妖怪從這裡上來,我就一箭射死它。”
唐皎笑了,道:“我射箭的準頭在天衡宗排行第一,要不要我幫幫你?”
韓清扭頭看向唐皎,竟是真的像模像樣地認真觀察了他一陣子,他搖搖頭道:“你不夠厲害,殺不死妖怪。”
唐皎道:“不試試怎麽知道?”
韓清的動作停了下來,好像是在仔細考慮,終於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道:“好吧。”他爬起身,將那把破破爛爛的弓給唐皎,“反正也沒有人了,就讓你試一試。”
唐皎感覺到韓清鄭重地把那把弓放在了自己手上,這弓看著破破爛爛的,倒是意外的挺沉,唐皎隨意地掂量了兩下,抬眸看向韓清,笑了下,然後他抬起兩指勾住弓弦,忽然用力往外一拉,空箭對準了剛剛韓清瞄著的方向,虹光正好灑落下來,明晃晃的刺眼無比,指間靈力匯作一束光箭,少年搭弓射箭,風一瞬間吹開猩紅的衣領,他正要一箭射出去。
也就在那個瞬間,他忽然頓住。
在箭指著的方向,相隔極遠的山崖下,真的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也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回頭望來。在唐皎用靈力開辟的視野中,他望見了一張陌生的臉,五官在陽光下極淡,領口一簇抽象的紫薇紋章,唐皎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吐出幾不可聞的幾個字,“紫微宗修士?”
五百年前的海上,鍾清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暴風雨,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兩下,天昏地暗,海中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漩渦,船在其中被拍打得搖搖欲墜。鍾清按著船欄,回頭問雲玦和白歌行,“好像要沉船了,你們會不會水?”
白歌行道:“你在開玩笑,對吧?”
雲玦道:“把帆收起來!”
又一個巨大的浪頭打了過來,連雲玦都有一瞬間沒站穩,他縱身翻上桅杆。
鍾清看著遠處咆哮的大海,不由得也倒吸口涼氣,避開了掀過來的巨浪。他回頭對著白歌行喊道:“船太輕會被掀了!去船艙裡!把水放進來一些!”
狂風驟雨中,白歌行只聽見零星幾個字,他朝著鍾清喊:“什麽?”
鍾清喊道:“船太輕了!把水放進來!”
好幾遍下來,白歌行終於聽清了,“你讓我去?我日!我不會操船啊!”
雲玦眼見海中心漩渦越來越大,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整條船幾乎要絞進去,他忽然一把松開扯著帆的手,迎風縱身跳入了萬丈波瀾的大海,瞬間就被吞沒得無影無蹤。
下一刻,滔天巨浪中,雪色鱗甲翻了出來,銀色的真龍衝遊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抵住了風暴中的大船。
鍾清飛身過去,一把用力扯住了那再次掉下來的白帆,回頭對著白歌行吼道:“快去!”
白歌行又罵了一句“我日”,回身迅速地往船艙中跑去。
鍾清手扯著帆,狂風把他的頭髮全部吹得倒立起來,他低頭看那海中翻出來的大段銀色,道:“泰坦尼克號?”他猛地又一用力扯住了往下掉的帆,心臟處有光若隱若現。
白歌行一腳踹開鎖著的門,他衝進了船艙,一個巨大的甩尾他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摔在了右邊船艙上,他右手按在了一塊木板上,艱難地撐起身把燈點了起來,嘴裡不停地咒罵著,立刻爬起來去摸索著那些操控船的機關。
鍾清正在試著把系著帆的繩子綁在桅杆上,忽然隻覺得船身一個劇烈的騰衝,他差點沒整個人被甩出去,他心裡罵道:“白歌行你這技術鬧著玩兒呢!”
白龍的半邊身子緊緊地纏繞著船,又一個巨浪兜頭而來,鍾清正側過身去躲,忽然卻發現沒有水落下來,他回身看去,巨大的白龍立在海水中,正低著頭看著他,海水從雪色的鱗片上滑落下去,頭頂風雨晦朔、電閃雷鳴,鍾清扯著繩子,仰著頭目光灼灼地望著那條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