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聞聲一怔。
趙慎道:“東南那群蠢蠢欲動的舊貴族確實是個問題,再加上一個拱火不嫌事大的霍玄,令人生厭,我與季少齡討論了半個多月也沒想出個合適的人選,你既然去了,他們必不敢再生事,我也能徹底放心,此處有季少齡與一眾忠誠良將坐鎮,你更不必擔心,好好照顧自己,就像是母親所說的,要一生平安順遂。”
趙慎望著李稚瘦削的臉,聲音低了些,“去吧,常寫信回來,永遠都要讓我知道你在哪兒。”
李稚忽然落下淚來,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哥。”
趙慎久久地望著李稚,他很難說清楚自己這一刻的複雜心情,他心底自然仍是希望李稚能繼承皇位,這是他一生最大的心願,但他的確很少見到李稚如此動容神傷,讓他也跟著心驚膽戰,昨天蔡旻所說的那句話讓他整整想了一夜,帝王業當真是世間最好的東西嗎?
這世間雨打風吹去,王侯將相也盡數化作塵土,何謂真正值得?
至少在這一刻,他心中希望李稚能夠得償所願,這是他唯一的弟弟啊,他如何能不盼著他好?
趙慎朝著李稚笑了下,“這些年確實是我拖累你了,我若是身體再好些,也不用你為我操這麽多心。”
李稚搖頭,“沒有,我從不後悔,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哥哥也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我答應過母親,這一生要與你相互扶持的。”趙慎笑著歎道:“如今我的身邊有子儀,有寶兒,還有一眾雍州舊部,閑來無事都能進宮陪我閑聊,我並不寂寞,我希望你這一生也能不寂寞,所以去吧,隻記得一條,務必珍重自己。”
李稚望了他很久,點了下頭。
趙慎終於長歎了口氣,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忽然起身往回走,沒讓李稚看清自己這一刻的表情。
李稚站起身望著那道背影,不自覺間已經是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
一點野史。
很久之後,趙禕很後悔,她算是知道為什麽她爹她叔差點累死,媽的,當皇帝真的不是人乾的活,她就差過勞死了。
然後有大臣表示,陛下,晉武公一直不肯放開權力,他攝政多年,一定是想把持朝政他是要篡位啊。
一直努力做個仁君的趙禕:???你在放什麽狗屁,羽林衛快把這個人拖出去砍了!
然後消息傳到李稚那裡,說是皇帝不滿他把持朝政要收權,李稚瞬間愣住,這麽多年了,陛下你終於長大了嗎,要發憤圖強了嗎?被感動得差點淚流滿面的李稚趕緊把剩下的折子收拾收拾給陛下送去。
看著那幾車文件,趙禕表示:我日,皇叔我不能沒有你!!!
李稚:陛下我欣慰於你終於想要自己當政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痛哭流涕的趙禕:我不!是他們挑撥離間,我不能沒有你皇叔!
李稚:這個工作崗位上已經乾死了這麽多人,皇叔身體不好,現在你長大了你要獨立行走。
趙禕:我不!!!
李稚:不可以反悔(趕緊溜
趙禕:啊啊啊啊!羽林衛把那個挑撥離間的狗官挖出來再砍八百遍!皇叔!我不能沒有你!皇叔(淒厲
第176章 金風玉露(九)
車馬在路上緩緩行駛了數月, 謝珩低調地回了一趟盛京,天子下令,盛京改回舊名金陵,城門上方尚未換上新字, 舊匾額沐浴過前世今生無數風雨, 抬頭望去, 故人故事仿佛褪盡了顏色。
謝珩並沒有回謝府,他來到了璟山, 謝照身死後,他的墳塋便坐落此處, 與梁朝歷代文武重臣一起遙對著江對岸的南梁十三帝王陵,梁淮河水依舊流淌不息, 一眼望去,天清水碧,燕子徐飛。
謝照的墓看起來被人打理過, 一切乾乾淨淨,祠碑旁載著兩株桂花,不是盛放的季節, 碧幽幽的灑下一片樹蔭。
謝珩在墓前坐下, 默然地望著那塊無字長碑,他坐了太久,也不知想了些什麽,多少身前身後名,落葉流水隨風去。
裴鶴守著山腳的馬車,右手中虛握著韁繩, 馬轉過頭來與人親近, 他神情莫名溫和, 撫摸了下那團松軟的長鬢,示意它不要長嘶,山中一切都寂靜極了。
另一頭,天色漸漸暗下來,一輪影月懸掛在東天,有腳步聲自小徑上響起來,一個人影出現在山中,當他望見墓前那道熟悉的背影時,他猛的定住,不敢置信般緩緩睜大眼,卻怎麽都不敢上前去驚擾他。
“大公子?”
謝珩回過頭來,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徐立春深深地望著他。
徐立春沒想到自己今生還能再見到謝珩,隻對視一眼就差點沒能落下淚來,反應過來忙要行禮,卻被謝珩所阻止。
“起來吧,我已經離開朝堂,不再身任官職,不必跪。”
徐立春一聽這話,幾乎沒能忍住情緒,啞了半天才道:“大公子是來看望老丞相嗎?”
謝珩看著他,點了下頭,“是。”
徐立春原本早已打算歸鄉,半路上卻忽聞謝照病逝的消息,他愣了良久,重新回頭來到金陵,謝照的墳塋便是他一直在打理,他看出謝珩的疑問,解釋道:“老奴年紀大了,一個人在鄉下太寂寞了,我想著不如來守著老丞相,青山流水也可以做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