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一咬牙,便道:“那我就說了。”
靳劭整張臉都亮堂了:“啊,你說。”
“不過,在我說出來之前,你要和我保證,絕對不能和我發脾氣,不能怪我,而且你以前對我怎麽樣,以後還得對我怎麽樣。”沈括瞪著眼補充。
“這算什麽要求。”靳劭眉頭一皺,心裡不知想到了什麽,接著就一臉嚴肅地保證:“我還能怪你?肯定不怪你。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你說什麽都行,都行。”
“是你說的。”
靳劭肅容點頭:“以機動隊隊長,好吧,前隊長的名義保證,不,我用我曾經戴過的肩章作保,我肯定不會怪你,不和你發脾氣,以前怎麽對你好,你說了以後還怎麽對你好——當然,那個前提依然存在,要是太過傷天害理,那我不能保證。”
沈括沒有注意他對自己台詞的改動,一眼不差地盯著他道:“你放心,絕對不傷天害理,和這根本沒關系。”
“那保證成立,你說吧。”
沈括瞥了他一眼,先下意識地坐得離他遠了一點。
靳劭有點好笑地看著他,但是沒有動作,耐心地等著他退到自認為的安全距離內。
“好,我說了。”沈括吸了口氣,然後一鼓作氣道:“其實關於仙人的事是我騙你的根本沒有什麽神仙那是我編的——”
“等等等等,你說什麽?”靳劭的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
他一皺眉,沈括的心就一跳。
他暗罵自己一句不爭氣,又不是只有自己說了謊,他為什麽要心虛。他強逼自己鎮定下來,咬牙瞪著他問:“救人的事,你還要不要聽了?”
靳劭的眸子沉了沉,抿著嘴偏過頭去,然後又側回來,對著沈括點頭,聲音有點抖:“抱歉,我好好聽著呢,你繼續,你繼續。”
他連說了兩遍,像是說給沈括聽,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最後又加重語氣補充了一句:“我肯定信守承諾。”
“好的。”沈括覺得他的臉色陰晴不定,為了保險起見,屁股又往一邊動了動,才敢繼續說話,但是再開腔,總覺得底氣不足,忍不住帶加了點解釋的意思在裡面:“我編神仙的事兒是為了隱瞞我可以進入另一個世界的事,我覺得這件事太過難以理解為了不被你當作外星人或是什麽異種,也為了你更好地理解,所以我用了這種說法。”
沈括的眼睛盯著茶幾上的一個點,不敢看靳劭的臉,喘了口氣,他抖著聲音繼續道:
“事實上,我的食物都是通過進入另一個世界,由植物和僵屍構成的世界,在那裡為那裡的植物打工,不對,是合作掙來的。我替他們做事,從他們手裡換他們不要的,死去的低等植物。
神仙是編的,神仙給的法寶也是編的。那個豆莢不是什麽仙家法寶,是植物世界的一種普通物品,那些食物,還有豆莢,都是我和他們換來的。
我之所以想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我知道植物王國那裡儲藏著巨量的食物,那些死去的植物對他們來說是佔地方的垃圾,但是對我們而言卻是可以救命的食物,我一直都想,想偷,偷一點出來。但是之前我都沒有那個能力,所以我也只能把這件事放在心裡。但是我現在發現你的隱身能力也許可以幫助到我,我們可以隱身進到他們放死去植物的地方,然後就可以獲得大量的食物了。
你相信我,那些植物真的很多,如果我們真的成功的話,是可能養活一個基地市的人。所以,所以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那個世界。”
沈括幾乎是閉著眼睛大聲說了出來這段真相,憋在心裡那麽久的秘密,一說出來感覺渾身都輕松了。
他靳劭要怪也好,以前的夥伴友誼不複存在也好,反正他都已經說出來了。沈括相信靳劭是個信守諾言的人,就算在知道了真相後心裡憤怒於他的欺騙,覺得他弱小的中二心靈再次受到了傷害,但是他之前答應了要一直對他好,就不會改變自己的承諾。
頂多不過是,他們倆的關系,再也沒辦法恢復到以前那樣。再也沒辦法對他露出那種坦誠的笑,不會再信任他,不再是那麽要好的夥伴……
要死了,怎麽心裡還有點難受呢。
不是已經知道了後果的嗎?
為了更多人的幸福不是嗎?
好偉大的不是嗎?
又不是沒了好朋友就不能過,以前十九年,不也是一個人孤孤單單過來了嗎?像他這樣的“怪物”,本來就很難有什麽朋友的不是嗎?要是被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說不定對方立馬就會覺得惡心離自己遠遠的呢,人又不是沒了好朋友就不能活……
沈括垂著頭,把指甲深深地,深深地掐進掌心。
感受著短短的指甲慢慢嵌進肉裡,心裡的酸澀稍稍得到了舒緩。
客廳裡安靜了幾分鍾,沈括知道,那肯定是靳劭在平複自己憤怒的心情。他不敢抬起頭來,去看靳劭冷漠或是憤怒的表情。
直到一個微微有些顫抖的聲線響起——
“所以,你一直是在一個人打工養活這個村子裡的兩千人?然後,你以後還打算打工養活基地市裡的幾千萬人?”
“你是什麽傻瓜嗎?”
沈括錯愕地抬頭,撞入靳劭不知帶著多少疼惜的眼裡。
那眼裡如深淵,似大海,時時刻刻洶湧著無數沈括看不明白的浪潮與情緒。但是至少在這一刻,沈括看明白了一點,也只看明白了這一點,那就是——靳劭沒有怪他,他甚至是心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