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的身子籠在寬大的鐵灰色風衣下,風衣扣子沒有扣上,沈括可以看到他風衣下貼身的黑色戰鬥服。再往上看,這家夥竟然戴著個同樣鐵灰色的頭盔,一張冷硬的臉上是鋪面而來的狠意,就像一匹剛剛從叢林裡跑出來的惡狼,目光銳利,眼裡泛著寒光,讓與之對視的人都不由心裡一跳——氣質還算符合他惡徒的身份,就是長得太俊了些。
路人的手藏在長長的袖子下,姿態隨意慵懶地拎著一把沈括不認識的猙獰的槍。
沈括當然不認識,他一個戰五渣,幹什麽要對槍械有了解,一點興趣都沒有,高中時期別的男同學都窩在一堆打槍戰遊戲的時候,他都是淡定地找個角落玩植物大戰僵屍。但是這無礙於他對這位“路人”的危險程度的認知大大增加,警笛一路長鳴達到最高標準。
這惡徒比他想得還要危險。
沈括打量完惡徒,視線才移到被他“挾持”的孩子身上。那五個“丟失”的孩子此刻跟鵪鶉似的縮在惡徒的背後,一副不敢出來的樣子。
沈括心裡氣:這幾個不成器的熊孩子!這惡徒那他們做威脅,難道他們還想認賊作父,覺得那惡徒才是他們的保護者不成!
“門我都開了,”沈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惡徒,腳下慢慢地朝著惡徒身後移動,捏著菜刀刀把的手心黏膩汗濕,“你可以把孩子們交給我了吧?”
沈括開門之前還有過能不能衝出去把孩子搶過來就關門的想法,現在是完全不敢想了。
那惡徒看似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裡,姿態隨意得很,然而磨著地面試圖悄悄挪到他身後的沈括卻全程都有一種如芒刺在背的心驚肉跳感,沈括敢保證,他要是敢拉了孩子就跑,那惡徒肯定立馬就會開槍。
讓沈括咬牙的是,敵人是神一樣也就算了,他那幾個小屁孩竟然還在那裡扮演豬一樣的隊友,認賊作父,他好不容易不著痕跡地悄悄走近兩步,他們竟然抓著那惡徒的衣角往另一邊躲。
沈括:真想打死這幫不懂事的熊孩子啊。
然而他還得微笑。
他是和藹的村長嘛,這種緊張的時候,他要是再把這幫孩子嚇著,又鬧出什麽事來就不好了。
“看到我身後的村民了吧,我們兩千人,可不怕你。要不是為了這幾個孩子,我可沒那麽容易服軟。你自己掂量著點。”沈括冷著臉對惡徒說完,立馬換了副嘴臉,和藹可親地朝熊孩子們伸出手:“孩子們,過來,到村長這兒來。”
熊孩子們很不給面子地搖了搖頭,滿臉的害怕,猶豫……
沈括咬牙,這種時候這幾個小屁孩就機靈了,還感受到了他潛藏在笑臉下深深的惡龍咆哮了啊。跑出去的時候怎麽不機靈點,說到底,這幫孩子是怎麽跑出去的?他們又怎麽會落到這個人手裡?
“還不過來!村長難道不疼你們嗎?”沈括扭曲著一張臉咬牙道。
“怕,怕村長……”幾個熊孩子猶猶豫豫地躲在惡徒身後道。
“噗嗤——”惡徒表示了嘲笑。
沈括的面子掛不住了。
他回頭把門一推,自己貼著門像個門神一樣站在門邊,露出門後拿著菜刀嚴陣以待的村民們。
“你們自己進來!”沈括惡狠狠地盯著惡徒,對自己說,只要這惡徒露出什麽惡意,自己立馬指揮門內的婦女大軍削他。
惡徒好整以暇,領著五個瑟瑟發抖縮成鵪鶉的小屁孩大搖大擺地進了村。
沈括看著這一幕,尤其是看著這家夥竟然還帶著個鐵灰色的頭盔,實在像極了二戰時期的鬼子進村。
他心裡閃過一陣悲痛,竟然產生了一種自己種的大白菜即將被豬拱了的錯覺。
熊孩子一進村就被自家家長揪著耳朵拎到了一邊教訓,沈括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惡徒身上,他渾身的肌肉的緊繃著,神經也緊張到了極點,生怕這家夥一進村就翻臉,拿槍掃射村民什麽的。而那幾個熊孩子,他現在沒有功夫管他們了。
沈括心中當然氣死了這幾個小鬼跑出去,但是當務之急是防備外敵,看牢這個進村的移動高危物體,他也只能以後再找他們算帳了。
村民還圍在村口,人和人擠做一堆,沈括一看到她們這麽擠著就揪心,這時候那惡人要是來一通掃射,這不是一射一個準嘛。
“既然已經沒事了,大家就都散了吧,孩子回來了就好,幾位大娘奶奶把孩子帶回家去好好說說就行了。”沈括揮揮手示意圍在村口的村民們解散,想了想,又交代道:“到了時間記得來領吃的。”
“至於這位遠道而來的過路人——”沈括看著這位一進村就四下打量,一看就沒安什麽好心的“路人”,輕輕揚了揚手裡的菜刀,“我會親自招待(看管)他的。”
“那村長您可要小心啊。”村民們和他一樣擔心這所謂的路人手裡的槍,那可是槍啊,一個子彈就能打死個人了。
“放心放心。”沈括其實也怕,但是在這一村人面前,他也只能故作輕松,“這位‘路人’不是說了嗎?他喝口水就會走的。”
他特意咬重了“喝口水就會走”幾個字,邊說邊意味深長地看向那位路人。
沒想到這位竟然也含笑著向他點點頭。
哼,我信了你的邪!
沈括把腦袋扭開,繼續對村民道:“沒事了沒事了,事情都解決了,孩子也回來了。大家也別在這裡圍著了吧。回家該洗臉的洗臉,該刷牙的刷牙,做你們的事去吧。今天早上這事打擾大家的好夢了。”擺脫了,趕緊疏散吧,不要留在這裡當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