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一陣,隱藏在暗處的人始終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靳劭皺眉,立馬又意識到這些人不是不想攻擊他,而是不敢出來,怕被別人發現自己的藏身地而遭到偷襲——他一個人的誘惑還不足以讓他們衝動到忘記警惕。
好吧,到了熟悉的人面前竟然一下子失策了。靳劭忍住捂臉的衝動,蠕動嘴唇對站在自己身邊的沈括小聲道:“拿食物出來。”
不用他提醒,沈括早就準備這麽做了。
他還以為靳劭是有什麽特殊的目的呢,原來只是太激動,一下子忘記了。
靳劭身邊憑空多出來幾堆食物,分門別類地放好,蘿卜白菜土豆玉米都有,更可貴的是,還有同樣體積的一堆米。
這些食物加起來,足夠兩千人吃上一星期了。
倒吸一口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隱藏在暗處的人騷動起來。
一把菜刀突然從某個角落飛出來,接著還有釘子斧頭等物飛向靳劭。在某些隱秘目光迫切的注視下,靳劭紋絲不動,那把槍被他像玩具一樣把玩著,根本沒有要朝著哪個方向開槍的意思。
與此同時,他身體周圍的空氣劇烈顫抖著,然後這堆“暗器”在離靳劭身體三米外像是撞上了一堵牆,“砰砰砰——”一個接一個地掉落在地上。
一擊不成,又有新的騷動響起。
在真正被圍攻之前,靳劭迅速道:“別丟了,傷不到我的。我有足夠的食物,你們都出來。你們出來多少人,我就留下多少人的一年的口糧,要是不出來那就算了,我數到三,三——”
“哐啷——”鍋蓋落在地上的聲音響起,但是有人的腳步聲比這一聲更大更急。
雖然心裡有準備,但是在看到某些以前熟悉的面孔變得蠟黃,看著他們眼神麻木呆滯,躲閃又陰森,只有在看到地上的食物才會閃過貪婪渴望的光彩的時候,靳劭心裡還是一滯。
沈括不能開口,只是無聲地握緊了他的手。
靳劭不忍仔細打量,掃了一眼慢慢走向他的百來人,嘶啞著聲音開口:“就這些了?”
這時,一陣風從那群人的身邊吹過,帶來一股難言的腥臭。靳劭的心中更是難言的酸澀。
他固然有為公之心,到底還是凡人,分親疏的。在那些不認識的人面前,看到他們為活而廝殺互食的慘狀,心中只有一聲悲歎與理解。可看到這些他過去有所交集的人,想到他們的腹中也許都有他認識的人,想到他們被人分食,心臟就像在被一輛大卡車慢慢碾過,悶痛無比。
這時,一個瘦的皮包骨頭的老太太忍不住上前幾步,一雙渾濁的眼著迷地瞪著靳劭身前的食物,咽了一口口水,道:“靳隊長,您……”
靳劭沉著臉打斷她:“不用問我。你們怎麽回事?基地市不給你們糧食嗎?”
“啊!”老太太像是時刻一樣嘶聲痛呼,那一聲含著無盡的恨,無盡的無奈,無盡的不解與絕望,她望著靳劭,突然老淚縱橫,“那些天殺的啊!”
老太太蹲在地上,捶著地面,泣不成聲。
“他們把我們放棄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冷漠道。
靳劭掃了一眼他異常凸起的肚子,中年男子突然朝他詭異一笑:“看什麽,那是我兒子。”
無聲地站在靳劭身邊的沈括突然手一抖,被靳劭按住。
“為什麽?這很不正常,我想知道原因。”他沉聲說。
“原因?”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年輕女人上前一步,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靳劭:“這還需要原因嗎?”
靳劭皺眉,她接著大笑起來:“哈哈哈,真好笑啊,他們要活,我們就要死,這還要原因嗎?”
靳劭的眉頭皺得越發緊:“這不應該,基地市的糧食還夠支撐一年以上,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基地市不會輕易放棄……”
“還不都是你!”一個肥碩的女人聲音尖銳道,“靳隊長,我們尊稱您一句靳隊長,那是感激你以前一路護送。可是要不是你把我們帶到這裡,我們能被放棄嗎?你也是基地市的走狗,是你把我們帶到這裡的。我們本來可以在基地市裡的,這樣我的兒子也不用死,不用嗚哈哈哈哈……”
沈括臉色又一變。
女人像哭一樣的笑回響在這座空蕩蕩的城市,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突然又上前幾步,猛地給了她一巴掌,然後諂媚地衝著靳劭笑:“靳隊長,我這瘋婆子腦子有問題。您別生氣,您別生氣,您別生氣……”
男人說著就磕起頭來,一下又一下,磕得額頭都破了,他還在磕,嘴裡不停地念叨。其他人都一副看不見的麻木樣子,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靳劭身前的食物看。
“夠了!”靳劭暴喝一聲,一把就要把那個男人拉起來。
那個男人卻拚命掙扎起來,他也不念叨了,而是大聲哭號了起來,一邊抱住靳劭的一隻腳不肯起來:“不啊,我磕頭!我磕頭!您別生氣,您別生氣,您別生我們的氣啊,我們不敢了……”
“你——”這時靳劭心頭一跳,突然一腳踹翻了抱著他一隻腳魔怔一樣哭號的男人,迅速拉著跟著他一起上前的沈括往旁邊一滾。
兩把把斧頭在他剛才所在的位置撞到一起,被彼此震得倒飛出去。而那個被踹出去的大腹便便的男人已經不複剛才的瘋相,靈活地一滾就拿起地上的斧頭蒙砍向靳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