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一知道沈括的存在,他們就已經各個摩拳擦掌的,對異界向往地不得了。只是沈括一來就昏睡了好幾天,醒了之後也一直被褚教授抓在手裡不肯放出來,後來又出了事,所以他們都還來不及找上門。現在沈括主動帶他們來了異界,自然是各個都舍不得走的。
天唉,這可是活的異空間,誰舍得不研究的。即使只能呆在這一處不能到處走,那也是有著無與倫比的研究價值的呀。
要不是這些科研人員心裡還有點節操,手裡原本還有重要實驗的人知道不能放下,這些雙眼放光的科學家們就要全體賴在這邊不肯回地球了。
這幫大科學家開完會,有的人當場就興衝衝地往褚教授的實驗室鑽了進去,剩下的人則跟著沈括回地球。這些人裡有的是要趕著回地球繼續做手裡的事的,有的則是被隊友派回去搬裝備的——畢竟沈括什麽也不說地把他們叫過來,大家對這邊也不了解,誰也沒準備好在這邊長期駐扎。
沈括給他們當完人員轉運機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如今已經進了十一月,北國的冬天已經到了,雖然四面的樹木都還一如既往地蔥鬱,更沒有下過什麽雪,但是夜裡的風還是很大的。
沈括頂著吹了他一臉的冷風,一個人走回Z區的宿舍。
十點的紅河基地不算冷清,《蓋亞條約》剛剛發布,整個基地都還處於一種被動員起來了的激動之中,雖然很多人也恐懼於地球上竟然還有蓋亞這等星球級別的恐怖生物,但是更多人也更為蓋亞願意攜植物和人類合作,讓植物退出人類城市,幫助人類恢復基建重整旗鼓而欣喜不已。
在大部分人連生命都不能保證的時候,尊嚴啊,氣節啊什麽的,都是狗屁,能活下來就值得所有人欣喜若狂了,哪裡還敢去計較什麽之前植物作亂殺了我們多少同胞……人類處境如此艱難,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沈括,都懂。
然而當他穿行在生機勃勃、人人行色匆匆、充滿乾勁、充滿希望的紅河基地裡的時候,他始終無法融入到他們當中去。
他能理解,但是不能加入。
他替他們歡喜,卻無法替自己開心。
無論是外星人,還是蓋亞,都是他的仇人。一方是地球上所有悲劇的起源,一方,是他個人悲劇的起源。無論是哪一方,他都不會放過。
沈括遙遙地看了那些不知道領了什麽任務而匆匆跑向廣場另一邊的異能者或者別的工作人員,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將大半個臉埋進柔軟的圍巾裡,低著頭加快了步伐。
他回到單人宿舍,匆匆洗了個澡,點開了智能手表上通訊錄裡的“大力”。
【大力,有空嗎?】
他將一條消息發了出去,等了半分鍾沒有得到回應後關閉了智能手表的界面,然後閉上眼,身體開始在空間中時隱時現,過了一會兒,他呆坐的地方甚至出現了多個他自己的身影——那不是什麽□□或是靈異現象,而是他在兩個空間中交替出現的速度過快出現的殘影。
沈括始終不能忘記,當初靳劭之所以會讓蓋亞抓住,就是因為自己在兩個空間中穿梭需要一定的時間。因為他的速度不夠快,為了給自己製造那短暫的空隙讓自己逃走,靳劭才犧牲了自己。
沈括的心頭永遠都在不停地反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當時他穿梭空間的速度足夠快,靳劭是不是就不要犧牲自己至此?
他不能重返當時去實驗一次,但是他給自己的答案是:是的。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隻好苦練速度。
雖然好像,他練得再快,也無法跨越時間回到過去去拯救那兩個絕望的人了呢。
空間中殘影重疊的次數越來越多,沈括的眼睛死死盯著正前方,兩個空間中的某個地點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飛快播放,畫面每閃過一次,就是他完成了一次穿梭。然而他的眼裡是無神的,他的眼睛沒有看著穿梭的兩個地點中的任何一個,他看的,是那個他一輩子都到達不了的地方,那片森林,那個靳劭遮天的巨藤被吞沒的地方。
那個,無論他去得有多快,都會在他到達的前一秒破碎遠去的地方。
“滴——”閃爍的殘影忽的定住了,沈括抬手點開智能手表上的消息,順便無所謂地擦去眼角因為顱內壓力過大擠出來的血跡。
沈括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手表探出來的界面上,大力的消息剛剛發過來了三十秒。
【不好意思啊沈兄弟,剛剛在趕路回來的路上,沒敢看消息。我在檢測中心外面排隊等回來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沈括看完,正要回他,那邊又飛快地發過來一條:【對了之前那個任務的事謝謝你照顧啊,我問了那個研究員,他說是你推薦我去的。不然這種簡單又掙得多的任務怎麽也不至於輪到我啊,我隊長都說我走了狗屎運了哈哈哈哈。】
沈括頭上掉下來兩根黑線,剛剛心裡的一股鬱卒之氣都給他這大大咧咧的口氣吹散不少。
【沒事,只是順口一說。】
【你什麽時候能回基地?我有事想找你一趟。】
檢測中心,空間通道外的休息室裡,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地盯著智能手表的界面戳戳戳的大力忽然大叫一聲從沙發上跌倒了。
大力的隊長,一個一臉精乾的中年壯漢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又怎怎呼呼的叫什麽!咱們小隊的名聲全給你丟光了,給我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