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微微睜大了眼睛:“你居然問我為什麽?”他難以理解,甚至覺得十分荒謬,“你竟然不知道為什麽?你該不會一直認為,這個契約對我來說是一種恩賜吧?怎麽,難道你還想讓我感恩戴德,感謝你給我的「特權」嗎?!”
“但你沒有任何損失。”陸星時沉聲道,“只是每晚見面半小時而已,對你而言就那麽不可忍受嗎?”
“對,我就是不能忍受。”蘇可涼涼地笑了,反正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都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索性就把話全都攤開了說。
“實話告訴你吧,你停止召喚我的那兩個月,是我迄今為止最快活最舒服的兩個月!我早就受夠了,誰想當個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召喚獸?!呵,還沒有損失……換成你你樂意嗎?!你自己都沒法接受的事,憑什麽讓我也接受!”
蘇可憤怒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跌宕出層層疊疊的回音,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毫不畏懼地瞪視著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早就忍無可忍,反正橫豎都逃不過一劫,還不如圖個口舌之快。
陸星時怔怔地望著眼前情緒激動的少年,他想。
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這樣。
從頭到尾,從開始到現在,全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現在想來,對方的確也否認過求偶期的存在,是自己固執己見,把對方曖/昧大膽的舉動全都歸因於對自己的傾慕。或許那時自己就已經動了心,只是長久以來的自負和傲慢讓他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反而認為是對方先傾心於自己,並對此深信不疑。
可是。盡管這樣——
“我可以接受。”他說。
在蘇可難以置信地注視下,陸星時一字一頓,平靜地說道。
“如果召喚者是你,在我身上加諸這樣的契約……我可以接受。”
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他都無比認真,認真到蘇可簡直沒法反駁,視線交匯的瞬間,不知為何,蘇可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吻。
那個傾注了無限溫柔與深情,長達三分鍾的深吻。雖然他很清楚這只是個儀式,是自己解除契約的手段,但那時候,他的確感覺到了一些另外的東西,甚至連自己也……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蘇可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躲避著那個人的目光,“我、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麽,如果……如果我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我承認我解除契約的方法並不光彩,但我僅僅是想解除契約!我從未想過欺騙你的感情,如果知道會變成這樣,我當初肯定不會……”
“欺騙感情?”陸星時打斷了他,男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涼薄的笑,“什麽感情?誰的感情?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你怎麽會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蘇可閉住了嘴,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
“是,我曾經對你有些興趣,可也僅僅止於興趣,因為你是個還算合格的對手,和你對戰是不錯的消遣,甚至偶爾和你打打牌,放松一下也很好。我不想解綁契約,僅僅是因為我習慣了這種節奏,懶得再去改變而已,你可不要會錯了意。”
是的,就是這樣的。
根本沒有什麽愚蠢的自作多情,也算不上是一廂情願,因為自己從未動情,最多就是一點點心動。而這份心動,也因為這個血族的不識好歹徹底泯滅了。
自己怎麽可能想與一個暗黑生物發展一段真正的感情?不可能的,太可笑了,光是想想就荒謬至極,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聽過的最荒唐的笑話。
然後陸星時就看到,少年怔忡了片刻,輕輕「哦」了一聲。
“那就好。”他點點頭,“那我放心了,這樣就太好了……還好只是我誤會了,幸好。”
他像是真的完全放松下來了,甚至還笑了一下,仿佛這段被誤會的感情就是不慎沾染上手掌的灰,輕輕一掃就不複存在,甚至還要嫌棄地多甩幾下手,好讓這些煩人的灰塵早點揮散在空氣中。
陸星時感覺全身的血都冷了。
不,不是冷了,而是全部都衝到了頭頂,震蕩得他血液翻沸,大腦一片轟鳴。那種極致的暴怒感又一次卷土重來,甚至還要遠遠勝過對方解除契約遁逃的時候,難以遏製的熊熊怒火焚燒著他的理智,連蘇可都感覺到那股駭人的壓迫力,他本能地朝後退去。
但下一秒,一隻手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猛地摁在大廳的石柱上。
“放心了?太好了?你真這麽認為嗎?”陸星時瞪著因呼吸不暢而臉色越發蒼白的少年,極致的憤怒讓他眼瞳都開始充血泛紅,宛如一頭窮凶極惡的野獸。
“如果不是覺得你還有點消遣的價值,你以為我為什麽會一再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戲弄我,甚至還擅自解除契約,呵,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黑暗生物罷了,落到別人手裡就是個任人蹂躪的玩物,我尊重你善待你,卻還要被反咬一口……我看就是我以前對你太縱容,讓你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真以為你能活到現在?你有什麽資格嫌棄我厭惡我?!”
蘇可眼瞳微微震顫,他困難地喘息著,胸口艱澀地起伏,但嘴角仍用力的上揚,露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我是沒有資格。”他仰視著掐住自己的男人,每個字吐露得都很艱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你眼裡,我就是一條狗,對吧?契約就是勒在我脖子上的牽狗繩,我怎麽能妄想掙脫呢?我就該被你拴在身邊,全心全意的討你歡心,你心情好我就能多活幾天,你心情不好,我就活該去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