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初他吐槽完後,哥哥立刻喋喋不休地給他解釋血族放血和手機放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一大堆理論轟過來,吵得他頭都疼,蘇可忍不住揚了揚嘴角,但很快又慢慢垂了下去。
因為他也想起了,哥哥曾和他說過,希望他永遠不要經歷這種長眠。
因為只有對世界毫無留戀的血族,才會選擇用這種寂寞的方式虛耗時間。
自己是不是已經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了呢?蘇可想。
答案當然不是的。
他其實沒那麽悲觀,在這邊也交到了不錯的朋友,目前的日子雖然艱難,卻也過得去,他一直相信未來會有更好的事情等著自己,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他不是真的絕望,只是突然有些累了。
覺得很沒勁,很沒意思,也沒什麽意義。
尤其在和陸星時撕破臉後,蘇可已經明白了:自己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路。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自己開局就進入了終極Hard模式,遇到了一個根本招惹不起的大BOSS。對方擁有的能量可以輕易碾壓掉自己的一切努力。
無論是解除契約,還是選擇流放,自己都沒有真正擺脫掉對方,還傻乎乎地把對方的馬甲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掏心掏肺得連家底都透露乾淨了。
哎,好狼狽啊。
他早該認清的,他們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玩家,自己卻妄想要同台競技,結果可不就是慘敗收場麽。就算自己僥幸出逃,以那個人的偏執和報復心,自己恐怕也要一直東躲西藏,還會拖累幫助自己的朋友,後患無窮。
既然結局注定是BadEnding,那還不如換檔重來。
對,重開一局,然後換個Easy模式,皆大歡喜。
說他逃避也好,說他懦弱也罷,反正蘇可就是不想卷了,隻想做條佛系鹹魚,打不過就躺平。他隻想享受沿途的風景,可不想和風景鬥智鬥勇。
所以他決定像老祖宗一樣長眠於地下,過個一兩百年再醒來,那時大BOSS已經壽終就寢老死入土了,自己最大的威脅消失,外面的世界也改換了新的面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己又能開開心心地享受一段新的旅途,多完美!
蘇可專門申請調回礦區,就是為了給自己的長眠計劃鋪路。他本想一切準備妥當後就開啟「死遁」模式,沒想到卻遇到了大規模的空間裂痕爆發。
這次災難造成死傷無數,很多人都被凶殘的暗黑生物撕成了碎片,屍骨無存。對蘇可來說,這場災難卻是個難得的機會——他趁亂偷偷消失,肯定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哪怕是陸星時本人過來,也不可能找到他的「屍體」,最後只能認為他是被暗黑生物吞噬吃掉了,將他的狀態認證為「已死亡」。
這是一個多麽天衣無縫的計劃啊。
蘇可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隨著血液的流逝,他的眼皮也越來越沉,漸漸完全閉上。
他要睡了。
蘇可聽說血族在長眠前,也會像人類臨死前一樣,腦中浮現出很多往事片段,都是一些珍貴重要的記憶。
但讓蘇可沒想到的是,他此時腦中閃回的,竟全是和陸星時相關的畫面。
兩人第一次在幻境宮殿中的相遇,自己激動得臉頰發紅,那人卻一臉警惕,如臨大敵;
後來勢均力敵的肉搏和鏖戰,每次都敗在了「差一點點」,自己氣惱得直跳腳,那人唇角微彎,在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後又迅速恢復面無表情;
敷藥療傷後,自己反咬一口說他毀了自己的清白,那人明明氣得不行,最後還是無奈地認栽,小聲說「那你要讓我怎麽補償」;
真心話大冒險時,自己故意坐到他的懷裡,感覺對方身體瞬間僵硬,那人胸膛下突然加速的心跳,讓自己當時都很是詫異。
還有關於「小無」的記憶。
不算愉快的「第一次」相遇,自己壓在那人身上惡狠狠逼問他為何監視自己,對方卻漲紅了臉說「你、你別挨這麽近」;
在地下黑市的甜蜜餐廳,自己因為突然變化成血族形態,方寸大亂六神無主,對方立刻將他擁在懷裡,宛如騎士般守護著他脫離危險之境;
還有後來的每一次,兩人每夜相會,夜遊結束後道別,偶爾自己走遠後再回頭,總能看到那個人還停留在原地,一直默默目送著他……
現在想來,他和陸星時的關系,也並不如自己想得那樣糟糕。
甚至在回憶起來時,自己還能會心一笑。
不過等自己再醒來時,這一切都會淡去了吧。
那個人應該已經老死了,除了自己,再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些記憶的存在。
蘇可以前聽老祖宗說,他們長眠醒來後,會去給一些故去的人類掃墓,那些人類都是他們長眠前的至交好友,雖然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但有些東西仍是值得銘記和懷念的。
雖然自己和陸星時不算至交好友,甚至還頗有舊怨,但蘇可想,等自己醒了後,他應該也會去陸星時的墓前看一看,然後順手獻束花吧。
倒不是為了銘記和懷念,純粹就想去嘲笑一下對方:想讓我待在極寒星永遠出不來呀?不好意思哦,我現在出來了,還跑到你面前來舞,踩著你墳頭蹦迪了,略略略,看你能把我怎麽樣,有本事就爬出來打我呀!
甚至可以再損一點,在對方的墓碑上囂張地題詞一句,比如寫個「你蘇爺到此一遊」什麽的,沒準就能把死人給氣活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