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刀毫不留情地割斷了心臟四周枝枝蔓蔓的血管, 母蟲的身體很快冰冷了起來,就連輸卵管裡面那些尚未成熟的蟲卵也因為失去了營養的供應,逐漸變得蒼白乾癟。
但留存在身體裡龐大的生命力令它還沒有立刻死去,那雙男人的眼睛失去光彩,灰蒙蒙地注視著寧墨燃,它頓了頓,才找回人類的聲音:“為什麽?”
“他從來不叫我的名字。”寧墨燃用力將手中的心臟捏碎,眷戀地看了一眼男人的面孔,然後從機甲的能源艙引燃一簇火苗。
他將那團火焰扔到母蟲身上,看見熟悉的面孔像是失去水分一樣驟然乾枯緊縮,在一點火星襲時來化為灰燼。
寧墨燃的瞳孔似乎也被火苗燙了一下。
他點燃了洞穴裡的所有蟲卵和幼蟲後,沒有立刻登上機甲離開,而是抱住雙臂,在滾燙的岩縫內低下頭。
蟲母的存在勾起了一些非常久遠的回憶,他想起了在銀月星時的生活。在只有父子兩人,或是加上養子秦嶺時,寧夜宇不喜歡稱呼兩個少年的大名,而是非常惡趣味地給他們取了「可愛」的小名。
少年時期的寧墨燃自尊心旺盛,非常抗拒「黑火」這個名字,這反而更令寧夜宇興致高昂,凡是獨處時一定要用小名來稱呼他,看他臉上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
寧墨燃用力揉了一下眉心,強迫自己忽略精神力核心上刀割一樣的疼痛,他從作戰衣的口袋中掏出一盆巴掌大的清心草,將它裹在懷裡。
那碧綠修長的葉片並沒有因為火焰炙烤而乾枯,反而愈發綠得生機勃勃。寧墨燃並沒有探究這之中的奇怪之處,就像他也從來不探尋荀音身上的秘密一樣。
他一轉身回到機甲上,啟動了推進裝置。
他想盡快回到玫瑰β星,回到荀音身邊。思念在這一刻顯得格外迫切。
能源艙發出低低的轟鳴聲,機甲的雙足被動力推進到半空,就在這時,寧墨燃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
碎石被腳跟踢了一下,滾到一邊,進入的人「嘶」了一聲,道:“好燙,母蟲不會被燒死了吧?”
“廢物,那麽「培養基」還在麽?”
寧墨燃聽出「培養基」像是在稱呼自己,他想了想,讓機甲悄無聲息地落地,合上雙眼。
不一會兒,他感覺到有人艱難地攀到機甲上方,用力扳開艙蓋,從維修入口進來。
他看清寧墨燃現在的樣子,道:“快,把精神力檢測儀給我。”
冰涼的電極貼在寧墨燃的頭上,他做好了反擊的準備,卻感覺那電流只是稍微從精神力核心上流過。
下一刻,來人激動道:“精神力損傷I級,沒錯,是母蟲和他兩敗俱傷了,那隻廢物總算做了件好事。”
岩縫裡的火勢愈發劇烈,濃煙嗆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寧墨燃覺得耳邊的說話聲有些熟悉。
他仔細回想,終於想起他應該是昨天為自己修理機甲的機械師。
但遠征軍的士兵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尤其是有資格接近上將的人。機械師至少在軍隊中服役了十幾年,竟然沒人發現他的不對?
身體被人抬了起來,順著曲折的岩縫走出蟲母所在的地方,口鼻接觸到新鮮的空氣。
這幾人應該是坐小型飛行器來這裡的,寧墨燃被他們放在了子彈型的營養艙內。
陽光穿過透明的營養液,在英俊的臉上打出光影,營養液漾出層層波痕。
抬著營養艙放入飛行器內時,一個人道:“畢竟是遠征軍的最高統帥,上一任蟲母也是被他殺死的,以防萬一,需要注射肌肉松弛劑麽?”
“別做多余的事,我們的任務是把他送到母星,用來讓寄主融合。現在正是融合的重要關頭,秦嶺研究員禁止任何多余的舉動。”
“能捕獲這樣一個品質優秀的培養基,秦嶺研究員一定會受到嘉獎的。”
“聽說埃德溫院長那裡也有準備……”
聽見「秦嶺」的名字後,寧墨燃原先準備好的反抗停下了,只是他心裡忍不住升起一個念頭,“秦嶺究竟在搞什麽鬼?”
或許是因為沒有血緣關系,這對異父異母的兄弟之間沒有任何默契可言,更何況秦嶺這些年主動聯系寧墨燃的次數屈指可數。直到飛行器離開地表,飛向大氣層外某艘接應的星艦時,寧墨燃也沒想通秦嶺的計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面前這幾個人對秦嶺相當敬畏,當真沒對他做什麽,只是拿走了隨身武器。
寧墨燃感受了一下荀音給他的清心草,它好端端地揣在胸口,細長的草葉不知什麽時候鑽進寧墨燃的衣服裡,鋪展開,像給他穿了件「純天然背心」。
他收縮起精神力,讓自己進入一種低消耗的休眠狀態。
既然是秦嶺的安排,那麽就以不變應萬變好了。
只是不知他失蹤的消息傳回荊棘玫瑰防線後,尤金會作何反應。
——
秦嶺把玩著一株從荀音那裡買到的噬心藤。他將藤條安置在以太測試儀之內,不斷記錄著數據。
屏幕上的以太濃度呈現出一條驚心動魄的折線,直接下降到0,而後一動不動。
秦嶺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他注視著手中這株不起眼的植物。
“黑土應該已經被綁架了。或許……應該送小牡丹去救他?”
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扣響,有人按下外面的緊急呼叫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