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洮慢慢站起身來,金眸中銳利的目光掃向四周,渾身的威壓準確地避開傅明煦,毫不留情地碾向前方。
有那麽一瞬間,傅明煦像是看到他站在蒼穹之中,在天崩地裂下的俯視蒼生的漠然。
冰冷又無情。
“能看到什麽嗎?”傅明煦下意識地打破這種感覺,看著他略顯冷硬的下頜線出聲。
在他轉頭的一瞬間,冰冷消失,那種傅明煦在重生前看到的畫面消散得乾乾淨淨,隻留下面前之人溫和的眉眼。
寒洮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把看到的東西告訴他:“前面的墳墓有墓碑。”
有墓碑,就代表著能知道墓主人的身份。
傅明煦聽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起來:“我們現在去看看!”
寒洮瞥了他胸前又從包裹中探出腦袋的小人魚一眼,點了點頭,只是心中的懷疑更甚。
終於不再是漫無目的地尋找,當傅明煦看到第一塊墓碑時,忍不住暗歎還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是,等他看到墓碑上的字時,當場石化在地。
與之前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墳墓不同,這裡的墳墓之間都隔著兩人的距離。粗粗看去,視野之中的墓碑上都刻著字。
跟前面的相比,就像是說不上名字的炮灰和有姓名的角色之間的區別。
“怎麽了?”見他愣在當地,寒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眉心悄然蹙起。
傅明煦蹲了下來,抿著唇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出墓碑上的字:“天玄宗,元瞳。”
冰冷的碑刻字悄然地證實著裡面埋葬之人的身份,寒洮也隨著他的動作蹲了下來,兩人一起看著這七個字陷入沉思。
“是假的吧?”傅明煦覺得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元瞳真仙早已飛升。”
說完,他自顧自地接著說,“就算他隕落了,屍骨就該留在上界,最不濟也是在天玄宗重地。”
寒洮收斂了思緒,側頭看他:“或許,你可以喚出天地玄鏡問問。”
“是啊,我怎麽忘了這茬!”傅明煦被他一提醒,這才想起天地玄鏡的存在,他拍下自己的腦門,從丹田中喚出它來。
沒想到,這已經認主的天地玄鏡剛一出現,就化成一道流光,沒入墓碑後的墳墓中。
空氣瞬時一靜,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頓時席卷了傅明煦全身,他渾身都在微微的顫抖。
寒洮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也顧不上其它,一把捉住他的指尖,急忙問:“明煦,你怎麽了?”
那被握入手心的指尖在不斷地顫抖,傅明煦終於回神,蒼青色瞳孔都在微顫,顯然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我通過天地玄鏡看到了元瞳真仙。”他渾身都在發冷,雙唇抖得不成樣子,好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看到了元瞳真仙的屍身。”
那屍身毫無氣息地躺在墳墓之中,無論是面容還是身形都跟他曾經在鳳遊山看到的那抹神識一模一樣。
可是,明明元瞳真仙早已經飛升了啊!曾經的神識還跟他說有緣再見,還說他們是族人!
像是察覺到什麽,丹田內的混沌之氣開始一點一點地往外溢。
沒入墳墓中的天地玄鏡還未出來,傅明煦蒼青色的瞳孔卻已經有渙散的跡象。
“明煦!”寒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慌了神,他急急地喚了他一眼,把他一把摟在懷中。
小人魚趴在包裹口子上,期期艾艾地喊道:“娘親,娘親!”
傅明煦被兩道聲音總算喚醒了些心神,混沌之氣頓時凝聚在他手心,又被他狠狠地扔,直接扔到墓碑後的墳墓上。
「砰」地一聲,墳墓卻絲毫無損!
他的修為還是太低,隻得求助於寒洮:“天地玄鏡被困在裡面。”
話畢,寒洮抱著他的姿勢未變,隻空出一隻手,衣袖猛地朝墓碑後一甩,一道金光閃過,把墳墓籠罩在其中。
想象中的爆炸聲沒有出現,傅明煦抬頭看去時,天地玄鏡已然回到自己手中。
而那座有著元瞳真仙屍身的墳墓,仍然好好地呆在原地,沒有絲毫損害。
對混沌之氣的束縛之力瞬時消失,那種被吞噬的感覺也湮滅無蹤。若不是通過心神相連看到的,誰又能相信那本該飛升上界的元瞳真仙,竟然悄無聲息地躺在這深海中不知歲月。
天梯早已斷絕,曾經宗門能與飛升的先輩交流一事早屬於過去的傳聞。
元瞳真仙是天玄宗的開宗祖師,早在天梯斷絕前就已經飛升,那時靈氣旺盛,道法長隆,幾乎每百年都有修士飛升。
傅明煦想到什麽,踉蹌著從寒洮懷中爬起,他幾步是跑到最近的一塊墓碑前面,咬著牙讀出上面的字。
“天衍宗,天機子。”
“劍宗,祁四合。”
他只在這兩個墓碑上匆匆一瞥,然後接著往下。
許多早已飛升的宗門先輩的名字從他口中一一吐出:“天玄宗,邊樂和。”
“劍宗,談橋,”
..
那些存在無數修士口口相傳中的先輩名字一個個出現在墓碑上,傅明煦隻覺得神魂震蕩,一路繼續跑著。
他看到了鳳族的墓碑。
他看到了曾經許多大妖的名字。
他跑得很快,等寒洮抓住他的手時,他已經在劇烈地喘息。
寒洮的神識落在鳳族族長名字上,一邊扶住傅明煦,一滴龍血從他指尖溢出,滴溜溜地飛到刻著鳳族族長名字後的墳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