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離溜出來之前還爪爪癢,順走了村民們自釀的好幾壺烈酒。夜間露宿時便拔蓋抿一口,烈得直嗆,咳得死去活來也不忍釋手。
“你是酒鬼嗎?”周刻看他咳的樣子,心窩跟被大力金剛指戳過一樣,上前就要搶走他的酒,“不許喝了,小賊狐狸,還順別人家的酒!”
潛離由著他來搶,手裡的酒葫蘆到處瞬移,小道士搶不到,後面便氣呼呼的像隻胖頭魚。
“我很久沒喝過這酒了。”潛離咳得嗓音低啞,眯著眼帶著笑望著他,搖著酒葫蘆遞過去:“小道士,來一口麽?”
他才喝幾口,便已這般醉醺醺了。
初見他時,這大妖怪便拎著壺梨花酒邊走邊喝,只是出了梨記小鎮後他便沒再喝,周刻便以為他酒癮不大,沒想到到了這山野間,大妖怪突然之間又犯起了酒癮。
周刻狐疑地接過酒壺來,真以為是什麽絕世佳釀,便雲裡霧裡地嘗了一口。結果這酒辛辣得過了頭,刺激地燒過喉嚨再燙了一路到達胃,差點沒把他帶走。
周刻哇喳喳喳地撓著喉嚨,潛離挨過來捏住他脖子施法緩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小道士氣不過來,低頭撞大妖怪的額頭:“這麽糙的酒,有什麽好喝的啊?不準你喝了!”
潛離的手緊緊貼住他的脖頸,還在劇烈地笑,笑得眼角淚珠不住滴落:“你只是……沒體會到這酒的好處罷了,不糙,紅塵間一品的烈酒就該如此入味。”
周刻一臉懵逼:“啥玩意來著,你喜歡這樣兒的?”
“不錯,辛辣如你。”
“……”
一邊點篝火的郭展陳三人默默無言,一路而來狗糧都要吃撐了,紛紛在心裡想著我才應該去借酒消單身/被甩/失戀的愁。
隔天五人一起進了座野山,準備翻過山去找村鎮或城郭。郭春山要避著展秋柏,便屁顛屁顛地跟在周刻身邊當電燈泡聊天:“大哥大嫂,你們這是準備去哪啊?”
周刻聽著他一口一個大嫂,心裡喜滋滋的:“先隨便走走,最後往東方蓬萊去。”
郭春山噶了一聲:“巧了這,我也想去蓬萊!”
“喲,你去那做什麽呢?”
“找老爹。”郭春山誒嘿笑,“我娘說我老爹在蓬萊,讓我下山來,去找那老不死的,然後她就自個去逍遙了。”
周刻聽了眨眨眼:“你娘不和你一塊去麽?”
“她啊,找第二春去了吧。”郭春山摸摸後腦杓唏噓,“蛇妖嘛,估計性本淫惹,我老爹不知道是她第幾任了。”
周刻楞了下:“你娘也是蛇妖?”
“是嘚,老漂亮了她。”郭春山揩揩鼻子,“前陣子她說我長大了,該出來折騰一番順便去找老爹相認了。然後她就把我轟出來,然後自個也溜出去浪啦。”
周刻目瞪口呆,潛離則好奇地打量了這少年幾眼:“人和妖的後嗣?可你身上沒有妖氣。”
郭春山拍拍自己的胸膛:“娘說隨了我老爹來著,老爹是個有道行的蓬萊仙長。”
周刻哇哦一聲:“沒想到弟弟如此優秀!”
郭春山:“哇哈哈哈大哥過獎!”
他大笑起來,身後不遠的展秋柏也跟著輕笑。周刻瞧見這細節,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悄悄去問郭春山:“弟,你和那位展兄是什麽關系啊?”
郭春山的笑意僵了些,隨即臉色一言難盡起來,那眉頭皺得跟便秘了似的:“沒啥關系,反正他只是大師兄,哼。”
嘖嘖嘖。
周刻暗自噗呲,一陣冷風吹來,拂得他打了個哆嗦,二話不說環緊了一邊的潛離,就這樣邊摟邊走。大妖怪冬季暖烘烘,夏季涼滋滋,身上的清香嗅得他神清氣爽,叫小道士想親親抱抱不撒手。
潛離反倒有些不自在,似乎對這熱情有些受寵若驚:“歪……”
周刻低頭看他:“怎?”
潛離歪著腦袋看他,忽然發現另外一個問題:“你是不是長高了?”
初見時他的腦袋大概來到小道士的唇珠位置,一晃快要一年,他連小道士的下頜線都及不到了。
周刻親昵地蹭他腦袋:“是吧,這不還在長身體麽,有啥好吃驚的。”
潛離卻是有點呆,結實驚到了的樣子。
郭春山也問:“大哥幾歲了啊?”
“快十八了。”
“啊?!”郭春山一臉難以置信,接著就比劃起自己和周刻的個頭來,比劃完還悄悄轉頭看展秋柏和陳定,蔫了吧唧地嘀咕:“啊為什麽年歲差不多,我卻這麽矮……”
周刻端詳潛離懵逼的表情,想了想低頭問他:“怎滴,我是最高的嘛?”
——在那些前世裡。
潛離唔了一聲沒正面回答,隻抬手搓了他一把,望著他的眸子含光如星。
腳下山路有些崎嶇,冬末風光也參差,但這狐妖在白雪化青翠的凌亂背景裡眉目如畫,周刻看他一眼便覺天光四野。
他心裡的愛意不住翻騰,意會了那些前世裡怎麽萬般舍不得。
這狐妖偶爾路過人間,色如白雪也如罌粟,滿目星河壓人間春色,那凡人驚鴻一眼所見,目成心許,便再也走不動了。
整一禍害,整一冤家。
山路不好走,他們午間翻山,轉眼間天色已經暗沉。郭春山掏出下山時身上塞的旅行必備地圖察看,攛掇道:“大哥,再過十幾裡路就是吳國的邊境城啦,咱們要不要加快腳步到城裡去找間舒服的客棧歇腳?哎呦喂走了這麽多天山路,我腳都快廢了,你看我這肚子都餓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