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平嘶了一聲,隻得待在裡面等著過往的人散盡,等了都得有半盞茶時間,他忍不住叫道:“雀兒?能出去嗎?”
沒聽到回答,他掀開簾子,外面哪還有半個人影?
焦急地爬出來,他起身一抬頭,就見木小雀藏在遠處的一個燈罩後,隻漏出小半個身子,隔著人潮遙遙注視著他。
戚平緊繃的脊背松弛下來,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話,“世上只有我能讓他羞成這樣,還不被打死。”
順著人流,他跑過去牽住木小雀的手,拉著他向前大步流星地逛下去。
到了這條路的盡頭,只見路邊的一個攤子上所有天燈竟然都是素色的,旁邊擺著筆墨。
很多自認是風流才子的人物拿著筆在上提詩,另一人接過天燈詩裡的意境在旁作畫,看著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攤子周圍圍著不少看熱鬧的人,這些天燈最終或被揮灑筆墨的才子自己買走,或放在攤子上留待有緣人,或被周圍看熱鬧的人高價買去。
攤主站在攤子前也同樣忙著畫畫,畫下某對瞧著熱鬧的愛侶,再走上前去兜售。
對方往往漏出一副驚喜的模樣,掏出銀子二話不說就買下來。
畫下熱鬧的一家三口,畫下孤獨一人的寂寞旅人,畫下忽然吵起來的朋友,畫下遊離在人群外的落寞俠客。
很多圍觀的人都希望自己幸運地被攤販選中,留下這一紙的風華,但被攤主選中的人卻或幸運或不幸。
過了一會兒,攤主忽然向戚平和木小雀走來,將手上的花燈遞給他們拱了一下手道:“如有冒犯公子的地方,還望二位能夠原諒。”
戚平看見那畫的一瞬間就直接捧在懷裡,擋住周遭各種各樣的視線。
實不是這畫有多珍貴,只是這個攤販正好畫下了他朝木小雀偷看的瞬間。
當然可能不應該說是瞬間,是一直在瞄著旁邊那人的每一個舉動。
畫中的他簡直有些賊眉鼠眼,一臉的癡漢笑,這麽俊的臉蛋也沒擋住漏出的猥瑣氣質。
木小雀瞄了一眼就撇開頭,掩唇咳了咳,“就說你不知羞!”
那攤販看這倆人之間的氣氛,趕緊笑道:“小公子相貌俊美,看起來懵懂可愛,在下沒忍住開了一個玩笑,還望小公子不要見怪。”
“把我畫得這麽醜,”戚平哼一聲:“雀兒,你去給他們露一手好不好?”
“上次都送過你一幅畫了,”木小雀轉身就要走:“怎麽還要?”
戚平震驚地定在原地,一把抓著木小雀的袖子把他重新拽了回來:“你一直記得我?”
木小雀點點頭:“你當時不是說了咱們做朋友嗎?一輩子的朋友。”
戚平狠狠咳了咳,萬萬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自己搬起的石頭,朋友,朋他個孫子。
木小雀看戚平這劇烈的反應,為了不刺激他,還是走到攤子前拿起毛筆畫了起來。
戚平順順氣抱著天燈湊上前看,沒過一會兒,一副畫就出來了。
只見畫中他手裡捧著一隻肥肥的麻雀,蹲在地上衝它微眯眼撅著嘴巴。
雖然這畫也沒好到哪去,但給人的感覺又截然不同,即使都有點色眯眯,不過木小雀畫中的自己至少是純真無邪的。
周圍人也都被畫中人物的憨態逗得不行,紛紛出價要買下這盞天燈。
戚平趕緊把那天燈搶過去笑道:“不行不行,這是送給我的禮物,哪能賣給人!”
戚平將懷裡藏著的那個天燈遞給木小雀,摸著新到手的禮物低頭看了一會兒,結果越看越喜歡。
剛才只是大致看了一下,一些小細節沒有注意到,這會兒才發現那麻雀腳底下還踩著一條蟲子,張著嘴好像在朝自己邀功的樣子。
而且這麻雀腳上還套著一個小鏈子,鏈子的一頭勾在“他”的食指上。
戚平笑了笑,實在想不到木小雀如此憨態可掬的表情,“你畫這個是什麽意思啊?”
“逗鳥圖,”木小雀眸光閃爍,無所謂道:“沒什麽特別的意思。”
和木小雀走到河邊的空地時,空中已經飄滿了各色花燈,河上停著好幾艘畫舫,簡直熱鬧非凡。
戚平遠遠地看到了不少熟人,一眾玄岫派弟子手裡抓著天燈正要點燃,花不落的天燈剛從他手上飛走。
木小雀掏出火折子點燃燈芯,手拽著天燈的一角說道:“許個願望吧!”
戚平隔著光看向另一頭的木小雀,這人眼睛裡映著火光,璀璨奪目。
他開心地笑起來,又清清嗓子鄭重道:“雀兒啊,只希望你這一生平安喜樂。”
說完他拉開木小雀握著燈的手,天燈緩緩向上升去,戚平仰頭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畫有自己與小雀兒的天燈。
木小雀低頭在眼角擦了擦,抬起頭時,正與戚平的視線撞在一起,隻覺浩瀚燈海,倏然璀璨奪目。
他嘴角向上彎了彎:“謝謝。”
“抱一個,”戚平走過去,溫柔地將他摟在懷裡,手指在他臉側輕輕摩擦,輕聲道:“雀兒,遇見你很幸運,或許結局注定不太美好,但我依然感謝上天的安排。”
木小雀使勁瞪著眼睛,一絲水痕在眼眶中打著轉,良久他終於點點頭。
不禁抬頭向上望去,對著那早已看不見的天燈默默許了個願,“願他一生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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