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平渾身一抖,額上的汗刷地冒了出來。
就在這時,木小雀忽然抬起頭向門口看去,寒冷地北風呼呼地吹著那破敗的木門,吱呀吱呀聲中,在雪中行走的吱吱聲突兀響起。
木小雀頭皮發麻地向前走了一步,推得戚平跟著踏出幾步。
哐當!
門忽然被吹開,戚平嚇了一跳,迅速轉頭看過去,接著眉頭緊皺起來,吱吱聲越來越大。
未及反應,一群人已經踩在雪上竄了進來,為首的便是趙漓。
他從木小雀臉上掃過,整個人愣了愣,視線瞟過戚平,看向主座,一聲驚雷仿佛忽然在大腦深處炸開。
“是殿下!”
趙漓被這吼聲震得身體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統領!”
冷風卷過,帶走嘶吼的尾音,一時之間,世界變得靜悄悄的,僅剩下撞擊胸腔的砰砰心跳聲。
“殿下怎麽死了!”
一雙雙懷疑的視線刷地看向木小雀,趙漓忽然向前一步,截在所有人前頭,指著戚平怒喝道:“是他!肯定是他殺了殿下!統領是為了追捕他才出現在此的!”
“對,是他!”
“肯定是他!”
“統領是為了追捕犯人才來此的!”
一道道如釋重負的聲音落下,他們臉上不禁浮上絲笑意,但那略微顫抖的嘴唇卻出賣了他們此刻真實的想法。
一人忽然上前一步,朝著身後瞟了一眼,強笑道:“統領,你說是不是?”
顫抖的尾音在空氣中震蕩,木小雀從那些充滿希冀的熟悉的面孔上掃過,看向站在另一側的禁軍統領。
他將戚平拽至身後,在原地僅留下一道殘影,此時竟然頗有些慶幸,戚平臉上那青紫的傷痕掩蓋了他本來的面目。
“是我!”
“是我殺了三皇子!”
此時所有凌亂的線頭在他頭腦裡一一解開,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可知道這做皇帝的大忌是什麽?”
“不能隻寵一人,隻信一人,只聽一人,一則偏聽則暗,二則恃寵而驕,三則江山易主!”
那日的悄悄話再次回響在木小雀耳畔,哪有什麽三皇子與無姓門的交好,原來下棋的人一直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逆賊李家是靠他的這條命以及削弱整個江湖勢力這兩樣籌碼打動皇上的嗎?恐怕不止,力量如此強大的李家,在自己死後,很可能便成為第二個木小雀。
肯定還有其他東西,而能打動皇上的東西,又能救李家脫困的,只能是奉上他們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全部勢力。
但到底什麽東西價值如此巨大,能讓他們不惜舍棄所有,孤注一擲!
他握著戚平的手緊了緊,瞬間明白了一切,是自由!是他一輩子憧憬,卻再也無法觸碰到的自由!
四大家族被衛將軍連累,不得入仕為官,不得富甲天下,更不得成為一方巨擘,所有人被束囿在那隻手掌之下,只要邁出一步,頭上的那片天便要徹底壓下來,將他們碾碎。
他們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人手下的狗!
正如他自己!
木小雀在那些震驚又迷茫的視線下,喉結上下滾動片刻,他手掌禁錮著戚平的動作,強調道:“是我!”
“不是!”戚平在後面嘶吼了一句,聲音裡帶著絕望與哭腔,此時他也已經徹底明白了一切,他吼道:“是我!是我殺了他,是我!”
木小雀靜靜地看著趙漓,目光中帶著絲請求。
“統領,不,木筠毓跟我們走,”趙漓吞了口唾沫,隻覺嗓子緊繃地難受,他沙啞著嗓子,偏頭看向戚平,“你,快離開吧,這沒你什麽事了。”
“我不走!”戚平心裡很清楚他走了之後會發生什麽,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他緊緊抓著木小雀的手,“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木小雀偏頭看著他,警惕疲憊又無奈的目光中難掩絲絲柔和。
只見戚平眼裡滿是湧動著的淚花,掛在眼角,即將掉落。
木小雀藏在袖子裡的手攥緊又松開,之後又攥得死緊,重複幾次後,他忽然輕微地點了點頭。
眼淚刷地一下順著戚平面頰滑落,滴在地上,他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小聲道:“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我知道。”木小雀抬起袖子擦在戚平臉上,突然他手頓了頓,似乎才想起這事不合禮儀,幾秒過後,他自嘲地搖搖頭,仔細擦乾戚平臉上的淚珠。
趙漓抬手壓住後方所有人的動作,邁著步子一步步走過來,在距離木小雀還有三丈多遠的位置停下,“放下武器,隨我們走吧。”
木小雀抬高手臂平伸到身前,松開握著劍的手,然而在趙漓的視線隨之下落的瞬間,他腳忽然向前邁了一步。
待趙漓回神,自己的脖子已經落入他人之手,而原地,殘影正慢慢消失。
木小雀兩指掐著趙漓的脖子,抬腳輕輕踢了一下還未落在地上的長劍,另一隻手隨手抓住。
他挾持著趙漓一句話不說,只是靜靜看著那幫曾經或是他手下,或是他對手的人,領著戚平慢慢向窗口挪動。
“謝謝,”如細蚊般的聲音傳入耳廓,接著脖頸一痛,趙漓瞥了一眼木小雀,然後整個人忽然被拋飛出去,朝著人群中砸了過去。
嘩啦聲響起,等到那幫人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窗邊早已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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