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平心裡驀地一空,剛要發問,就見九苓已經轉過身子離開,他頹然地塌下腰,那點希望又險些被這瓢涼水澆滅。
他手撐著地轉了個身子,朝向顏貴妃寢室的方向跪著,事情還沒定論,他只能死死抓住這最後一點希望,別無他法。
啪!
戚平正跪著思索是否還有什麽遺漏的地方,忽然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他臉上,他頭一歪,未等反應過來,啪一聲又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戚平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然而下一秒,只見他笑著抬起頭,仿佛無事發生一般問道:“姐姐有何指教?”
九苓低著頭問道:“娘娘讓我問你,胡亂攀親戚該不該打?”
戚平愣了一秒,繼而迅速答道:“該打!”
話音未落,他已經抬起手對著自己的臉狠狠扇過去,一掌剛落,另一掌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抬起。
清脆的巴掌聲在這偌大的宮殿裡回響,戚平機械地扇著自己的嘴巴,他嘴角高高翹起,心裡連一絲抱怨也不敢再有。
有幾下打得狠了,他禁不住跌坐在地,但又立刻端正跪好,手上的動作竟也絲毫不亂。
臉上從疼痛到麻木,到最後他已經全無感覺,血從他嘴角流出來,滴在衣服上,猶如綻放的梅花。
中午剛過,九苓走出來,“娘娘要睡了,勿要吵到她。”
戚平迅速放下手,扯著嘴角笑了笑,聲音略啞地說道:“謝謝姐姐提醒。”
等九苓再次轉身,他動作微小地向右後方偏了偏頭,看著九苓的背影忽然張嘴問道:“姐姐,能否討杯水喝?”
“等著!”
戚平張開嘴大笑著點點頭,然後抬手摸了摸耳垂,上面觸感黏膩,嘴唇略有些顫抖,他右耳有點聽不清聲音了。
接過九苓遞過來的茶,他一口氣飲了個乾淨,戚平訕笑著抬起袖子擦了擦杯沿上的血跡,才將杯子遞還過去:“謝謝姐姐!”
九苓笑眯眯接過杯子,忽然說道:“你心裡定是極恨娘娘。”
戚平笑意一僵,他連忙擺擺手,“小民不敢,姐姐勿要取笑我,娘娘將雀兒拉扯長大,我心裡感激還來不及。”
“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九苓懷疑道:“我記得你曾經可是連跪都不願意跪。”
一瞬間,戚平掌心便浸滿了汗,他迅速跪爬到九苓腳邊,握著拳捶向她的兩個小腿,諂媚笑道:“那時候山野村夫不懂事,今日還要多謝姐姐提點,否則再衝撞了娘娘,我百死莫贖。”
他一手向回縮了縮,但很快又收了回去,他本想拿出珠寶堵上這姑娘的嘴,但又不清楚九苓說的這番話背後有沒有顏貴妃授意,因此不敢去公然賄賂她。
但敢在主子午休時與他聊閑話,想必顏貴妃應該也在看著這邊,如今多做多錯,不能冒冒然行動。
九苓沒理他的殷勤,邁開腿轉身便走,戚平手瞬間落空,他收回手直起身子跪好,垂著頭如一條聽話的狗。
此時,牢房裡
被折磨這麽多天后,木小雀終於見到了披著大氅,兜帽罩頭的皇帝陛下。
牢房裡的獄卒全被趕了出去,安安靜靜,只聽得到肆虐而來的風聲。
皇上操著如卡了一塊痰般渾濁的嗓音問道:“木愛卿,朕待你不薄,何苦要殺了朕的兒子?”
木小雀疲憊地抬眼瞅了瞅面前那個老態龍鍾的身影,“他是四王爺的孩子。”
“哈哈哈,那兩個瘋子,”皇上邊咳邊笑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搖搖頭道:“除了你,他們沒人敢點明這件事,你知道在三子府,你是如何暴露的,又如何入局的嗎?”
看木小雀搖頭,皇上笑得愈加厲害:“那老三啊,不能行人事,卻記得自己和那妓子行房,哈哈哈哈哈”
皇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忽有嚴肅地歎道:“不過可惜啊!”
木小雀聲音低沉地問道:“可惜什麽?”
“可惜你是阿顏的孩子,是我終生的汙點,”皇上捂著手帕咳了咳,“所以我留不得你。”
木小雀疑惑地皺著眉頭,“我娘先生了我,才嫁入宮門,如果你當初嫌她生過孩子,為何還要娶她?”
“穆恆對你講的?”皇上笑著喘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的這些,其實都是我讓他這麽說的,我問你,如果你從一開始便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日,你還會自投羅網嗎?”
沒聽到木小雀的回答,皇上哼笑一聲,他抬起腦袋透過鐵窗望著外面,似感慨地說道:“惡犬當然得找繩拴好了才行,你娘便是拴你的繩,而你,是拴穆恆的繩。”
木小雀心裡一痛,他忽然轉著腦袋在牢房各處掃視一眼,“這裡曾經便是關押我師父的地方,你一直都知道阿楹是我放走的?”
最後雖是問句,但卻帶著肯定的語氣。
皇上點點頭,他看向木小雀微微一哂:“我曾經也這樣與穆恆交談過,十年過去,又輪到了你,可笑至極,你們都是主動走進這裡來的,他為了你,你為了阿顏,你們真像。”
木小雀眼前一花,似乎又看見了十年前的那幕,穆恆靠在牆上,懷裡抱著酒壺,虛弱地對他說道:“陛下聰明,知道給我拴條繩子,毓兒,記住師父的話,繩子是雙向的,捆住了你,也綁向了他,以後遇到心儀之人,放他走,不要留。”
放他走,不要留,師父,我終究是太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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