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虛影講得很慢。
晏雪空累極了,聽著聽著,眼皮沉重,與謝禦塵一起倒在地上,昏睡了過去。
天道虛影無奈,嘀咕道:“而你,小雪花,你一出生就跳出了天命,當你成神,你就可以斬斷他身上的枷鎖,他就真正贏了,可惜,他戀愛腦一發作,大概願意為你生生世世畫地為牢了。”
無妄山,青穹宗。
晏雪空睜開眼睛,竟回到了熟悉的房間,一偏頭,身邊躺著個被白布裹得看不清面目的人。
他坐起身,看到了正在倒水的徐長生。
“晏小公子,你終於醒了。”
徐長生將水遞給他,解釋道:“師父得知師弟被困,擔憂不已,悄悄離宗,去了附近,趕到時,大戰已停,他找到你們,將你們帶了回來。”
聞言,晏雪空蹙了蹙眉。
各宗追殺,定然保密,青穹宗主是如何知道的消息?
想到青穹宗的覆滅,他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行,徐師兄,我得帶禦塵哥哥離開。”
“師弟傷成這樣,你們能去哪兒?”徐長生安慰道:“你放心,師父行事隱蔽,除了我和他。沒人知道師弟回來了,何況,我宗護山大陣傳自上古,他們輕易破不開。”
這是禦塵哥哥的記憶幻境,改變不了真實的過去,晏雪空明知不對,卻只能看著一切發生。
葉瑤汐早已回了葉家。
青穹宗弟子還和以前一樣,每天練劍玩鬧,可不能離宗,不能下山,時間一長,任誰都會有憋悶之感。
這一日,山下忽然有了變故。
從未來過青穹宗的謝家家主,帶著一雙年僅十一歲的兄妹,來到了山門外。
他似乎受了重傷,在外面大哭大喊:“謝禦塵!你給我出來!”
青穹宗眾人本不想理會,可他整日的哭叫,實在叫人心煩意亂。
徐長生站在台階上,強忍怒意道:“謝家主,世人皆知,師弟已叛宗,如今並不在宗門!如果我沒記錯,他離家時,也早已與你們斷絕關系,你來做什麽?”
謝家家主道:“他是我兒子,血脈牽引,我怎會不知他在不在這裡?他闖下彌天大禍,往這裡一躲,自然無事,可連累了我謝家滿門啊!”
徐長生道:“什麽意思?”
謝家家主便吐血,邊摟著一雙兒女,哭道:“那些人找不到他,查到他是我兒子,就要滅我謝家滿門,可憐我妻子兒女皆被殺害!這兩個孩子,是我唯一救下的,是他的親弟妹,我快不行了,他不管也得管!”
“……”
徐長生焦頭爛額,不知該如何處理。
一聲輕歎,青穹宗主現身。
徐長生欲言又止:“師父……”
青穹宗主看了看,那兩個孩子年紀還小,未至築基,此時怯弱不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家家主臉色衰敗,浮現了死氣:“我知道,他恨我,但受他牽連,謝家滿門被滅,還不夠嗎?他的弟弟妹妹是無辜的,若他見死不救,道心何安?”
青穹宗主終究動了惻隱之心,歎道:“謝家主,若你所言當真,你將兩個孩子留下,自行離去。”
謝家家主閉了閉眼,將兩個孩子往前一推,決然轉身。
“爹,爹——”
見謝家家主已離去,兩個孩子哭成一團,青穹宗主便想開啟大陣,將他們接進來。
“師父!”謝禦塵的聲音在後方響起,他才剛醒,站都站不穩,被晏雪空扶著,來到這裡,阻攔道:“不能讓他們入宗。”
話音剛落,那兩個孩子聽到了,怯怯的哭道:“哥哥……”
謝禦塵身形微頓,後面的話一時竟說不出了。
青穹宗主了然,道:“只是兩個孩子,你離家時,他們才出生,與你娘的死並無關系。此次之事,謝家遭劫,他們無依無靠,為師做主,收留他們一段時日,待風頭過後,再將他們送走吧。”
謝禦塵道:“師父,萬一是計……”
青穹宗主搖搖頭,道:“我輩修行之人,但求問心無愧。”
那兩個孩子被帶進了青穹宗。
晏雪空怔怔地站在山門處,這是陷阱嗎?他真的不願相信,人心能惡到這種地步。
然而,由不得他不信。
就在那天夜裡,殺戮驟起,哀嚎之聲響徹無妄山。
青穹宗的護山大陣,破了!
以凌雲宗為首,各宗各派殺上了山門,白天在山門前叫喊的謝家家主,赫然在列!
什麽謝家遭劫,什麽滅門,什麽托孤,都是陰謀!
青穹宗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連隱於後山的老宗主與護宗長老都拖著垂垂老矣的身體出來戰鬥。
就像一場噩夢。
夜色褪去,迎來的不是黎明,而是更沉的黑暗。
晏雪空如同一道幻影,跨越三百年的時光,漂泊在屍山血海中,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謝禦塵為何會修無情道。
“走!快走啊——”
老宗主與長老心知無望,紛紛自爆,為眾人拖延時間,傳送逃亡。
重傷的青穹宗主含淚拋出卷軸,帶著僅剩的弟子逃離了無妄山,可傳送至一半,他五髒俱焚,七竅流血,與眾人一起跌落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