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央,二皇子沉默跪著,聽著兩邊朝臣義憤填膺地話語,他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攥緊。
有人曾告訴他,他枕邊之人是為他人眼線,於是他徹查府中姬妾,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所有略有嫌疑的人都被斬殺,卻獨獨留了皇子正妃,不止是因為她懷有身孕,更因自己動了真情。
可此刻聽著周圍的人談論她的罪名,蒼邵卻不敢為她辯解,正因為自己愛她信她,不舍離了她,才更覺後怕,每每想起自己同床共枕數月的人,是一個身懷武力的殺手,他便覺得心驚,如同被人扼住了脖頸一般,脊背一陣陣發涼。
“二皇子,你如何看?”
高位上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問話,蒼邵猛然回神,抬頭看去。
“她既是你的正妃,犯下此等大罪,你覺得當如何處置?”
愣了片刻,蒼邵垂首道:“但憑父皇處置。”
欺君之罪,他不能求情。
殿中有人冷哼道:“此等敵國細作,就該千刀萬剮,將屍體送回月華。”
意想中的慘狀,讓蒼邵心中一緊,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與北疆一戰的勝利,讓不少人心生膨脹,對長期向離洛示弱的月華國更是不屑一顧,百官之中,有半數以上的人要求發兵月華,以彰示國威,亦有少數人言,與北疆戰事剛歇,且勝果不大,當休養生息不宜出兵。
慶元帝沉吟不語,看著大殿中群臣爭論。
“太子以為如何?”
蒼燁道:“我離洛與北疆一戰,雖有小勝,但也未能重創北疆大軍,此時若與月華開戰,屆時若是北疆參戰,我軍可能會腹背受敵,故兒臣以為,當暫緩此事。”
這便是不同意開戰了。
有太子出聲,高呼要出兵的聲音便小了很多,卻仍有人不甘道:“以太子殿下之意,若咽下這口氣,那二皇子妃所犯之罪,便也可以寬恕了?”
若不準備開戰,人便不能殺,倘若欺君之罪都可以饒恕,則國法律令不穩!
議論聲再起,爭吵不休之時,殿前忽然有一人緩步行至殿中。
蒼翊身著紫色朝服,在蒼邵左前方半步的位置停下,輕輕撩開衣擺,對著上首之人跪了下來,鳳眼微抬,他躬身行禮道:“臣弟鬥膽,望皇上念在二皇子妃腹中皇嗣,饒她一條性命。”
“……”
“……”
殿中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二皇子妃身份雖假,她腹中皇嗣卻不假,若以皇嗣為由,保她一條性命的確說的過去。
可這情,為何卻是翊王來求?
目光以翊王為中心匯聚,就連他身後的二皇子,也不禁抬起了頭,一臉愕然。
……
第8章 交易
對二皇子妃的處置,最終是循了翊王之意。
要說離洛如今最為看重的,不是擴疆拓土,亦不是與番邦建交,而是皇嗣。
太子病重初愈,膝下無子,三皇子叛國出逃,也無所出,二皇子妃腹中的孩子,一旦成功降生,便是離洛國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皇孫,地位何其尊貴,縱使其母罪不可赦,也不能將孩子一並處死。
大理寺監牢,一如既往的陰冷潮濕,雖鋪上了厚厚的被褥,也擋不住刺骨的寒意,罷朝之後,慶元帝命人在關押二皇子妃的牢室中添了幾床棉被,還派了專人照看,以確保皇嗣無恙。
上一次來這大理寺,還是摯友遭人陷害被冤入獄,那時他為救人而來,今日到此,卻又是另一番情景。
蒼翊仍穿著那一身厚重的朝服,站在牢室外,透過鐵欄看向石榻上的人,寬松的素白衣裳,遮不住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梳理地一絲不苟的發髻經數日蹉跎已經有些凌亂,卻掩不了她絕代芳華的容顏。
她有著和南宮沐琳一般無二的臉,與那人有七分相似,可越是這般,越是讓人覺得厭惡。
“把門打開。”
皇上並未嚴令不準探視,獄卒迅速上前,將牢門打開,恭敬退了出去。
不相乾的人離開,牢室中的女子微微抬首,看向緩步走進來的人,“我這戲演的,可還合王爺心意?”
她唇角微勾,巧笑嫣然。
蒼翊在她身前停下,鳳眸中滿是寒霜。
那人經歷過的悲痛,此人雖不是罪魁,卻也是幫凶,他本該將此人挫骨揚灰,替真正的安和公主償命,可現下,此人活著,比死了有用。
他良久不語,隻盯著那張臉瞧,女子挑了挑眉,忽然起身道:“怎麽?王爺瞧得如此認真,可是我的這張臉,惹起了王爺的相思意?”
馨香的氣息噴在耳側,近在咫尺的桃花雙眸,蒼翊鳳眸微眯,緩緩抬手撫在她的臉側,在她露出得意之色時,驟然發狠,一把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嗯……”細碎的一聲痛呼被阻在喉間,那張白皙的俏臉迅速漲紅,女子忍不住伸手掰扯緊箍著自己頸項的鐵臂,面上卻有恃無恐地笑道:“王爺……當真下得去手?”
蒼翊微微低頭,湊近她低語:“這張臉……你不配帶著它!”
牢室中短促的一聲尖叫,女子被重重地甩回石榻,幸得床榻上被絮足夠,胎兒才未受太多影響,只是方才還笑語相談的女子,此刻癱倒在榻上,發絲散亂,滿目驚駭地捂住自己半邊側臉,指縫間有血色不斷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