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了?”
南宮若塵微微頷首,便見那人掀開帳簾朝外交代了幾句,又將頭收了回來。
被拉著在案台邊上坐下,再向前看去,不知是不是出了錯覺,他總覺得這帳中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還未看出到底是哪裡有了變化,帳簾再次被人掀開,有守衛端著飯食走了進來。
快速將案台上的公文卷軸清理乾淨,將東西一一擺上,蒼翊道:“用膳吧。”
南宮若塵輕應,暫時忘了營帳的事。
軍中夥食並不是很好,但因兩人素來吃的清淡,倒也用得習慣。
守衛退去,帳中只剩下兩人,並肩坐在案台前用膳,一如回到了王府一般,靜謐而溫馨。
邊境戰事暫歇,溧陽城內也十分平靜。
皇宮之中,正如國師所言,不到三日,啟晟帝體內邪穢盡除,龍體痊愈,而在帝王痊愈的次日午後,有百姓在皇宮外的河水邊上,發現了一具屍體,身著道袍,木枝簪發,下顎處留著幾縷山羊胡子,被河水浸濕耷拉在喉間,看起來有些邋遢。
沒有人知道此人是誰,也不知他是怎麽死的,有好心人跑去報了案,卻隻來了幾個皇城守軍,將屍體用麻袋套住,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上,草草結案。
昱辰殿內,因國師囑咐了龍體需加以調養,太醫院便配置了些大補的湯藥,自鬼門關走過一遭,啟晟帝最怕身體再出什麽差錯,不論再難喝的藥,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咽下。
接過宮女遞來的水漱了口,屏退了不相乾的人,啟晟帝開口:“邊境狀況如何了?”
內監道:“還沒有消息,不過有鄭將軍緊隨著跟了去,縱是和談不成,想必也能有一戰之力,定能保住四皇子無恙。”
頓了頓,見帝王沒有任何反應,內監又試探道:“只是……若等四皇子回城,勢必已經過了婚期,那四皇子與張府的婚事……”
他點到即止,啟晟帝眸色驟沉,眉頭微微蹙起。
起初賜婚是為了替他衝喜,如今他身體已然痊愈,再讓張府與皇族聯姻,只會助長世家氣焰,於他毫無益處,可婚旨已下,若要毀掉這場聯姻,便只有一個法子。
啟晟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掩去了眼中戾色。
戌時末,夜色籠罩了整個營地,因昨夜一場大雨,空中雲層稀薄,雖沒有漫天星辰,月色卻格外的明亮。
營帳周圍火光通明,忙碌的人影來回竄動,還能聽到營帳中不斷傳出的吵鬧聲。
距離營地不遠的沄水河邊,兩人攜手同行,營地火光太盛,遠遠看過去,仿若兩人並肩相談。
南宮若塵任由那人牽著,側頭盯著河流,有月光灑在河面,一片波光粼粼,走得遠了,營地的吵鬧聲便小了,感受著彼此交握的掌心裡的溫度,仿佛連心脈的跳動都變得格外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若塵忽然收回視線,狀似不經意地問:“妙風妙雲呢?”
他自晨起之後,便一直沒見過這兩人。
蒼翊側頭看他,柔和的月色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鳳眸幽深,鼻梁高挺,俊逸非凡,他微抿著唇,神色卻有些微妙,凝視了片刻,略顯怪異地避開視線道:“護主不利,該當受罰。”
他將人打發去了後廚。
“……”
南宮若塵不解,正欲追問,忽然想起一事,他腳步一頓。
身旁之人突然停下,蒼翊便也跟著停下。
南宮若塵道:“你都知道了?”
交纏而握的手掩在兩人寬大的衣袖下,絕美的夜空下,潺潺的流水聲不絕於耳,有微風拂過水面,晃動了水中映月,沉默半晌,忽聞一聲歎息:“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腦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
蒼翊轉過頭去,盯著他的那雙眼,如浸了水的琥珀一般澄澈明亮,看不出任何波動。
河邊上初生的綠芽形成了一片草地,他便拉著人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他盡量平靜地開口:“信呢?”
……
第14章 河邊
“燒了。”南宮若塵道。
“……”蒼翊微怔了一瞬,笑了笑道:“是嗎?”
低垂的眉眼,讓人看不清楚他眸中神色,瞥見他腰間的一管玉笛,蒼翊伸手將其取下:“吹首曲子吧,許久不曾聽過了。”
南宮若塵剛接過,那人已經向後仰倒,雙手交疊枕在了腦後。
掌心溫暖驟然撤去,心中一陣悵然若失,他微微側過身,對上那雙帶笑的瞳眸,緩緩抬首,將玉笛抵至唇邊,笛聲悠揚,自河邊傳開,曲調如松濤陣陣,洗盡塵俗,讓人心神寧靜。
蒼翊凝神看著,因方位的緣故,從他的視角望去,圓月正巧懸掛在南宮若塵腦後,使他整個人都帶上了一層柔光,濃密纖長的眼睫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異常清晰,他側顏如畫,瑩潤的薄唇與玉笛同化,指尖在笛身上跳動,卻比玉笛更顯剔透,他肌膚白皙,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魅惑動人。
無意中視線相交,蒼翊唇角微微上揚,眼底卻閃過一絲不一樣的思緒。
他問的信,並不只是妙風妙雲送往翊王府的信。
得到這人即將大婚的消息,他也做過設想,瑾竹今年已至及冠之年,早該到了成婚的年紀,免不了遭到群臣逼迫,可他絕不會想到,月華四皇子的大婚,是為了替身中劇毒的啟晟帝衝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