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在一律垂著頭的刺客身上掃過一圈,蒼翊問道:“說了什麽?”
吳灝看了看帳中唯一一個被捆在角落裡黑衣人,似是頗為感慨,“若非此人撐不住了開口,末將當真是料想不到,這些刺客竟然是北疆派來的人!”
他說的義憤填膺,蒼翊眸色微動,並未回應。
吳灝自是對此深信不疑。
昨夜遇襲的兩人,一個是離洛親王,一個是月華使臣,不管兩人之中誰人出事,和談之事必毀,兩國爭戰魚死網破,得利的只有北疆。
沉默半晌,蒼翊淡然轉身:“人留著。”
目送著人出了營帳,吳灝後知後覺,以為是要將人留著日後與北疆對峙,恭聲應了聲“是。”
……
第16章 報復
昨夜之事,鄭婁生若是想走,無人能攔得住,沒有將暗殺嫁禍北疆,結盟同樣能成,與鄭婁生的交易,只不過是在離洛猶豫的背後推了一把,將結盟之事提前罷了。
吳灝身為西南邊境駐軍主將,雖無大的軍功,為人卻是恪盡職守,對離洛絕對的忠誠,以皇室的身份來到邊境掌了這領軍之權,蒼翊並未對軍中事務多加干涉,也正因如此,軍中將領及兵士對他沒有排斥,他將所有事交由吳灝打理,報以絕對的信任,而吳灝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事事周到,包括此次與月華結盟。
“同意了?緣何會這麽快?”
主營帳中,蒼翊看著眼前從皇城帶著消息的來到軍營的人,劍眉微蹙。
戰報傳至皇城,再由群臣商議,做下決策回信邊境,最起碼也得十數日時間!
以為他是在懷疑消息真假,那傳信之人道:“不瞞翊王殿下,自殿下離開頤都,皇上便派末將緊隨其後,言明若是月華提出結盟之事,經由吳將軍認可之後,便應下此事。”
“……”
看著手中出自帝王之手的文書,蒼翊愣了半晌,不由得苦笑一聲。
連他們都能預測到的局面,身為帝王的兄長,又如何能想象不到!
平靜將文書合上,蒼翊道:“此事本王親自與月華使臣詳談。”
他拿著文書踏出營帳,頓時一陣心煩意亂,明明得到了自己期盼的結果,他卻反而不痛快了。
快步走回王帳,案台前南宮若塵正在抿茶,盯著眼前的一張地圖,帳簾被人掀開,他聞聲抬眼,見那人走得匆忙,剛從案台前站起身,便被人單手攬進了懷裡。
蒼翊將人緊緊地箍著,聞著熟悉的竹香,貪戀地在他頸間蹭了蹭:“瑾竹,結盟之事,皇兄允了……”
“……”
如此,他便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了。
營帳中靜悄悄的,案台前站著相擁的兩人坐到了案台邊上,誰也沒有再說話。
說是詳談,談論的結果與最初卻也沒什麽兩樣。
吳灝與南宮若塵做了最後的決策,由月華將質子送往嘉南關邊境之地,兩國交換結盟文書,再由離洛護送質子回到頤都。
離開的時候,蒼翊沒有相送,被送入雜役營中幫廚了兩天的妙風妙雲又重新回到了南宮若塵身邊,為示友好,也因對四皇子“拚死救下”翊王深感謝意,吳灝特地派了一隊人馬護送南宮若塵回營,看著數十人遠去的身影,蒼翊站在王帳前,直至人影消失了也沒有回營。
“王爺這般不舍,何不去送送?”
看著他這般深情凝視,秦戟從側邊冒出,與他望著相同的方向,臉上盡是揶揄之色。
蒼翊面色不動,“你傳回頤都的消息,何時送出去的?”
名為逃婚的丞相公子,實為帝王遣往邊境的眼線。
能將結盟之事全權交由邊境的主將,除了信任之外,還有帝王對軍中將領以及軍權的絕對掌控!
秦戟嘴角的笑意微僵,左右張望確認周邊無人,輕咳一聲道:“早兩日便送了。”
這時想必早已經入了皇城了。
對他的不相隱瞞,蒼翊滿意勾唇:“既如此,勞煩秦記室再替本王送封信如何?”
他鳳眼眯起,秦戟心中一突,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南宮若塵從敵軍營地回到臨江城內,與城內守軍說明了和談結果,既沒有人歡呼,也沒有人埋怨。
再一次戰敗向離洛示弱,於國而言,是恥辱,可對這些邊境將士,卻是不然。
臨江城的守軍,雖是月華國的軍隊,卻是聽鄭婁生之令,尊鄭家為主,他們在乎的,不是國家的榮興,而是己身的性命,與離洛國死戰,不是他們想要的!
站在臨江城的城門之上,此處與來時所見大有不同,城門底下一片空無,沒有了廝殺的軍隊,也沒有過往的人群,寂冷淒清得緊。
迎面涼風吹過,發絲被吹得有些凌亂,白色的衣袍在半空中舞動,南宮若塵靜立在千步廊上,望著遠方看不見的敵軍營地,良久才將視線收回,目光微移,看向另一邊塵土飛揚的方向,素來淡漠的眸子,瞳孔一陣緊縮。
那是戰死的將士焚燒屍骨的地方!
漫天黃沙,摻雜著不知來自誰人的骨灰,被狂風卷起,鋪滿了這邊境的土地。
“那裡埋葬的,是這一場戰爭中死去的八千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