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哀嚎。
像孩童失去父母,旅人失去同伴。
雪憲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這個夢令他也感染了一些悲傷的情緒,忍不住心中的難過,但這時,巴別塔裡忽然響起了古早的電子音。
有回音了!
雪憲瞬間從地板上彈了起來。
只見設備台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很小的對話框,提示他有無法辨認的通訊請求。
他趕緊撲過去,在一堆布滿灰塵的按鍵上試了足足五六次,才成功找到接通鍵。
確認通訊後的屏幕閃過一些花花綠綠的噪點,圖像扭曲閃爍,漸漸地構成了一張他沒見過的臉。
不,準確來說是一張面具。
那面具非常簡陋,純白色的底,上面畫著一隻睜著的紅色眼睛。
一個陌生的男聲道:“你好,親愛的聖子殿下。”
雪憲驚疑不定:“你是誰?”
但很快他明白過來,怒道:“你是‘明目’的人!”
“很意外你還竟然活著。”
面具後的陌生男聲說,那聲音算得上好聽,甚至語氣也很輕松。在這種情況下,卻隻讓雪憲覺得不寒而栗。
羅多說的果然是真的,一切都是“明目”搞的鬼!
可是,“明目”的人怎麽知道他在這裡?難道“明目”已經滲透了聖殿內部嗎?
雪憲不由得警覺。
那個男聲並不回答雪憲,而是自顧自地說:“看來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很多,也要聰明很多。你不僅活著,還找到了聯系棲息大陸的方法,簡直令我刮目相看。”
鏡頭一直對著那個慘白的面具,半分也沒有移動。
“你現在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吧?”
“啊,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們的通訊是單向的,我聽不見你,也看不見你。”
雪憲本來話到嘴邊,聽到這裡又把句子硬生生吞了下去,隻握緊了拳頭,對著屏幕怒目而視。
“別擔心,我和你沒有私人恩怨,甚至……我還非常喜歡你。”
那人說著,輕輕笑了一聲。
雪憲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只是可惜,我要很遺憾地告訴你,就算你成功聯系上了聖殿,也不會有人來接你了。”
雪憲微微睜大眼睛,什麽意思?
什麽叫不會有人來了?
“在你失蹤以後,聖殿和基地勾結、以非人道方式對待同類的真相敗露,棲息大陸民憤難平,人們掀起了反抗活動,不僅聖殿組織被推翻,聖殿本身也被炸了個乾淨,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哪怕對方聽不見,這次雪憲仍然沒有忍住:“你撒謊!”
“他們不再需要你這個傀儡。”那人道,“世界上不再有聖殿,人們也不再需要你這個聖子。何況對所有人來說,你已經成為了惡龍的盤中餐。”
那人的尾音,帶著顯而易見的嘲弄和諷刺:“沒有人會穿越風暴港,來救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死人。”
水霧漸漸彌漫上雪憲的眼眶,他憤怒、難以置信,卻無法對這些話進行反駁,只能絕望地喊道:“你胡說,我還沒有死!讓聖殿給我通話!”
但對方聽不見他,自然不會受他的話影響:“別做無畏的嘗試了,留著時間好好回顧你這精彩的一生吧。”
“對了。”
“我還沒做自我介紹。”
那個人最後說。
“我叫珀爾修斯。”
通訊切斷了。
屏幕重新歸於漆黑。
雪憲立即轉身撲向信號發射器。
他的手環仍舊連接在信號發射器上,界面閃爍著一圈又一圈的綠環,代表它仍在發送信號,但無論他怎麽嘗試,都沒有再得到過回應。
深夜的塔中死寂一片,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雪憲做的噩夢。
他噙著眼淚,仍不死心,正要再次嘗試時,耳邊忽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叩——”
“嘶啦——”
那聲音斷斷續續,時輕時重。
雪憲側耳聽了半晌,終於確定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塔下抓撓鐵門。
由於進塔時撬壞了鐵門,雪憲後來隻用了一根樹枝將鐵門別上。但只要外面的力道足夠大,樹枝是有可能被折斷的。
操作間距離塔下百米,因此雪憲聽得並不是很清晰,隻分辨出有人聲。
會是洛斯和羅多他們嗎?
難道他們去而複返,也打算來這塔裡過夜?
雪憲趴在梯子上方,眼眶還是濕的,隻試探著輕輕喊了兩聲:“是誰?誰在下面?”
除了隱約的人聲和鐵門震動聲,並沒有別的聲音。
或許外面的人已經作出了回答,只是雪憲的位置聽不清楚,他決定去看一看。
他順著梯子往下攀爬,可剛爬到三分之一處,就徹底看不清了。塔中黑洞洞的,操作間的設備發出的亮光照明范圍有限,不足以抵達塔底。
“羅多,是你嗎?”雪憲喊道,“聽到請回答!”
“嘶啦嘶啦——”
這個位置使聲音清晰了不少,像是無數的指甲在摳鐵皮,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