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兮兮的口水順著人魚王的手腕骨滴落在地。

　　陸無晏即便是厲鬼， 但是一個小孩子， 力量抵不過人魚族最強的戰士。人魚王猛地抽出手，陸無晏因為慣性摔到一邊，後腦杓磕到浴室瓷磚， 發出響亮的咣蕩一聲， 汙血糊滿他蒼白的額頭。

　　陸無晏已經是厲鬼， 人魚王的攻擊不會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但謝雲綿被嚇了一跳。

　　他撲上去， 抱住了癱軟在角落裡的陸無晏， 慌亂道：“晏晏， 你沒事吧?”

　　陸無晏作為小孩子， 心思還是很單純，不像蕭不寒會故意假裝受傷博取謝雲綿的同情，他更怕謝雲綿會擔心他。

　　陸無晏直起背脊，輕咳幾聲，喃喃道：“沒事……”

　　他這模樣，反而讓謝雲綿更加心疼了，謝雲綿撩開他的碎發，抹了抹他額前的血：“晏晏，你都流血了……”

　　陸無晏抬起眼，看一眼糊濕了視線的血液：“媽媽，這是你的草莓味沐浴露。”

　　謝雲綿：“……”

　　他聞了聞“血液”，發現真的是草莓味。

　　陸無晏被人魚王踢到角落時，無意撞倒了置物架的兒童沐浴露。

　　謝雲綿沒有松開抱住陸無晏的手，兩個小孩緊緊貼在一起。

　　他轉過頭，氣鼓鼓地瞪一眼人魚王：“海繆哥哥，晏晏只是一個小孩子，您不應該這樣對他，要多讓讓他。”

　　陸無晏對於人魚王的確是一隻幼崽，和謝雲綿一樣大的幼崽。

　　但那又如何?

　　謝雲綿是乖寶寶，陸無晏是熊孩子。

　　他就是這麽雙標。

　　人魚王一本正經道：“我沒有傷到他，只是想給他一點教訓，不要亂咬人，這是不對的行為。”

　　他低頭，看一眼被謝雲綿安撫的陸無晏。

　　“至於你想和小陛下結娃娃親的事，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不允許結娃娃親，幼崽成年之前不能戀愛，更不能結婚。”

　　陸無晏低垂眼眸，長睫投下濃重的黑影，掩蓋住幽深眸底。

　　他其實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都幾千歲了。

　　……但他這具身體，不可能再長大了。

　　他沒有辦法“長到成年”，再和謝雲綿結婚。

　　謝雲綿會一天天長大，會逐漸長得比他高，會長到真正可以嫁娶的年齡。而他永遠只能以小孩子的身份，留在時光停滯的陰影中。

　　陸無晏第一次這麽想長大。

　　他沉默的思緒，被人魚王冷冰冰的聲音打破。

　　“小鬼，你別待在這裡了，小陛下要洗澡。”

　　陸無晏這才反應過來，他和謝雲綿身在浴室裡，謝雲綿在浴缸放好的水快要涼了。

　　陸無晏站起身，默默離開了浴室。

　　謝雲綿察覺出對方悶悶不樂的情緒，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任由人魚王幫他脫鞋子、脫外套。

　　人魚王知道小孩子害羞，沒有把謝雲綿全部衣服都解掉，他重新調好了水溫後，就離開了浴室。

　　謝雲綿自己一個人很乖地洗完澡。

　　他推開浴室門，來到臥室，看見臥室的大床上鼓起一個小鼓包。他掀開被子，發現陸無晏蜷縮在被窩裡。

　　謝雲綿躺在他身邊，柔聲道：“晏晏，不開心的事，要和媽媽說噢。”

　　謝雲綿無論年齡還是身形，都比陸無晏小一圈，卻自稱是他的媽媽。

　　但陸無晏每一次……都能很奇怪地被對方安撫道，感受到了溫柔的母愛(?)。

　　陸無晏背過身子，喃喃道：“我想長大。”

　　他長大了，就可以和謝雲綿真正結婚了，而不是結什麽娃娃親。

　　謝雲綿：“多吃飯，多睡覺，就能……”

　　他倏然頓住話語，他想起陸無晏是厲鬼，新生代謝早已停止，不能長大了。

　　陸無晏知道謝雲綿為什麽隻說一半，整個人更加失落了，焉巴巴的，就差抱住謝雲綿撒嬌要媽媽親親了。

　　謝雲綿拍拍陸無晏的背脊，安撫道：“沒關系啦，其實我也不算真正的孩子，很可能不能正常長大。”

　　“我是一個由大人變成的孩子。”

　　陸無晏睜大眼睛，面露驚駭：“???”

　　謝雲綿連忙解釋道：“不過我忘記了大人時期的記憶，只有零到三歲的記憶。”

　　他聲音越來越小：“我的長大不是那種一年一年慢慢長大，而是一下子變回大人的那種長大。”

　　“如果我找到了變回大人的方法，你照著用，或許就能長大了 。”

　　陸無晏沉寂已久的眼眸一亮，不斷溢出的黑氣蕩然無存。他往謝雲綿處擠擠，輕輕環抱住了小孩子：“謝謝媽媽~”

　　他想就這麽抱著自己的媽媽睡，可一根冷冰冰的東西將他拉開。

　　他轉過頭，看見了龍族首領。

　　龍族首領同樣想上床和謝雲綿睡，卻發現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的尾巴尖尖勾住了陸無晏的衣領，將陸無晏拉得離謝雲綿遠遠。

　　“小鬼，小陛下不是你的媽媽。”

　　陸無晏一晚上連續被兩個大人迫害，他厚著臉皮道：“綿綿就是我的媽媽！”

　　龍族首領板著臉，面色冷峻：“如果他是你的媽媽，你得叫我一聲外公，你敢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