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王頓住,看向謝雲綿:“小陛下,您沒有和他說您是神明嗎?”
謝雲綿:“沒有呀。”
家長們沉默一會,和傅知禮解釋了謝雲綿的身份。
傅知禮對此感到半信半疑, ……他更願意相信謝雲綿只是一個可愛乖巧的人類小孩。
謝雲綿踮起腳尖, 牽起傅知禮的手,想和對方貼貼,可卻被家長打斷。
秦燼淡聲道:“小天道陛下, 傅知禮先生的肉身已經找到了, 您是不是該跟我們回家了?”
謝雲綿自然不願意, 因為傅知禮還沒能離開這棟屋子。
家長們只能就著謝雲綿, 今夜陪謝雲綿在這棟陰森森的屋子裡住下。
整棟豪宅只有二樓的完好, 唯一能睡覺的地方只有傅知禮的臥室。
家長們和傅知禮不需要睡覺,整間臥室自然能被謝雲綿獨享。
謝雲綿換上了小睡衣, 抱著從家裡帶來的小娃娃, 爬上床, 蜷縮進被窩裡。
人魚王替他蓋好被子:“小陛下,需要我給您唱一首搖籃曲嗎?”
以前謝雲綿和家長們睡在一起時, 人魚王都會給他唱幼崽專用的搖籃曲助眠。
這次謝雲綿出乎意料的搖搖腦袋,露出一對在黑暗中泛起微光的大眼睛:“不用啦, 謝謝海繆哥哥。”
“嗯好。”
人魚王默默退下, 沒有再打擾謝雲綿。
謝雲綿沒有睡下, 他等附近的聲響消失後,從被窩中鑽出,爬下了床。
他從小背包裡取出秦燼送給他的魔劍,躡手躡腳離開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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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臥室裡有小孩子在睡覺,傅知禮在書房裡看了一夜的書,等到第二天天際微微亮,才離開書房,去看一眼小孩子睡醒沒。
他去往臥室,需要途徑一樓的大廳。
謝雲綿之前對大廳的牆壁使用了精靈弓箭,整面牆的牆皮,都脫落得乾乾淨淨,露出內裡暗灰色的磚瓦。
傅知禮往前走,如果他沒記錯,只要他再走幾步,就能見到……他死去的地方。
他沒想到綿綿一個小孩兒竟能找到他的屍體,確切來說,不是屍體,只是一片漆黑色的人形影子。
他臨死之前,就與這堵牆緊貼,直至大火徹底吞沒他,屍骨無存。
傅知禮不願謝雲綿看見那一道狼狽的人形黑影。
傅知禮微微闔眸,想快速掠過黑影的所在之處。
——可他仍是忍不住往黑影看去,下一刻,他的身形徹底愣住。
人形黑影旁邊,多出了許多道與之相同的人影。
這些多出的人影,只是模模糊糊的人形輪廓,明顯是被人為刻畫上去,但四肢齊全,有頭有身,與人形黑影的模樣接近得很。
傅知禮皺眉,想弄清楚這些人形輪廓的來源,但他的皮鞋卻無意蹭過軟軟的小東西,軟糯糯的悶哼聲隨之響起。
他低頭,看見了謝雲綿。
謝雲綿睡在了地板上,懷裡抱著魔劍,魔劍鋒利的銀白刀口,沾染了灰黑色塵土。
他的小睡衣被地板的灰塵弄髒了許多,白淨的臉頰有幾個黑印子,像是剛從煤灶子裡爬出來的小煤孩。
謝雲綿聽見有動靜,迷迷糊糊醒過來,喃喃道:”傅知禮哥哥?“
傅知禮看向牆面的人影群:“這是?”
謝雲綿站起身,小小一團的身子,與牆面高大人影形成鮮明對比。
“這個是我們的全家福啦。”
他昨晚用魔劍劍鋒,在牆壁刻畫出了家長們與他的身影,然後因為太累了,索性躺在地面睡著。
傅知禮身形一滯。
謝雲綿挨個指了指人為刻出的人形輪廓:“這個是不寒哥哥,秦燼哥哥,珀爾修斯哥哥……”
傅知禮這才發現,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形輪廓,都能和謝雲綿的家長們對上號,比如有一條奇怪的尾巴裝飾、一對龍角發箍、及腰長發、尖耳朵等等。
傅知禮死寂已久的心臟仿佛再次跳動起來,清晨的風聲與鳥鳴細數遠去,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嗡嗡聲。
傅知禮聲音酸澀:“綿綿你呢?你在全家福的哪裡?”
謝雲綿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地踮起小腳尖,指了指一個地方:“我在這裡呀。”
傅知禮這才發現,他的人形黑影的肩膀處,多出了一個更小的人影。
這人影很小,與其他人影比起來像一個小娃娃,它此刻坐在大人影子的肩膀處,微微低頭、彎腰,正在親吻“傅知禮”的臉頰。
陽光此刻窗口映入,為這面滿是人影的牆壁鍍上一層金光,一切映照得栩栩如生。
傅知禮死亡時殘留的人形黑影,落在其中,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反而與其他人形輪廓融為一圈,就好似一張奇特的牆繪全家福。
全家福裡唯一的孩子,正坐在他肩膀上,親吻他的臉頰。
傅知禮瞳孔微縮,身形輕顫。
謝雲綿沒有察覺到傅知禮的異樣,支支吾吾解釋起來:“我只是想做一份有您的全家福,不知道做得怎麽樣,……誒?”
傅知禮突然抱起了謝雲綿,把小孩子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就如全家福裡的動作。
他側過頭,雙唇在謝雲綿的臉頰輕掃而過,聲音溫柔:“謝謝你,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