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車場降落的時候, 他特意選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靠,然後戴著黑色遮陽帽下車,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進了辦公大廈。
即便他已經表現得盡量低調,不想引人矚目, 但從進電梯時起, 還是能感受到周遭各式各樣的目光, 接二連三地落在自己身上。
踏入36層的科技部大廳時,廳內安靜了一瞬。
隨著許星河徑直越過大廳, 走入自己的辦公室,人們才重新開始竊竊私語。
“許組長怎麽來了?”
“不是都跟你說了他沒懷孕嗎?沒懷當然就來上班了。”
“那昨天怎麽還請假了?他去年可是全勤,一天假都沒請過!”
“病假啊,人家生個病多正常?”
“可是……看許組長剛剛走路帶風的樣子,也不像是生病了啊。”
許星河剛一進辦公室, 外套都沒來得及脫, 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怎怎呼呼的聲音——
“組長!!”
“組長你來啦!”
阿佳和瑞安兩人爭先恐後地衝進了辦公室。
許星河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 將外套往衣架上一塔, 然後伸手一指門,頭也不回道:“出去。”
“我不!”阿佳得寸進尺地湊了上來,兩隻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許星河, “現在感覺怎麽樣了?好點兒沒有?”
“我……”許星河本來想說“我本來就沒什麽事”, 但轉念一想, 這樣昨天請病假的事就說不過去了, 於是含糊其辭道:“好多了。”
一旁的瑞安問道:“組長你到底怎麽了呀?之前身子不是一直很硬朗嗎?怎麽突然生病了?”
許星河一時不知怎麽解釋才能關上他們好奇亂問的嘴, 隻好佯裝煩躁道:“生病怎麽了?沒見過人生病嘛?你們趕緊該乾嗎乾嗎去!”
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 黑眸一斜:“你們昨天排查工作進行得怎樣了?”
“……”
“……”
“這就去做!!”
兩人灰溜溜地離開了,許星河的辦公室內也終於安靜了下來,他往寬大的辦公椅上一坐,倒了杯咖啡,開始處理昨天堆積下來的活兒。
上午十點十五分,提前訂好的鬧鈴響了。
許星河這才想起來,該去找梁老大做報告了。
方舟技術部負責人梁石磊,今年六十七歲,是首都大學計算機系的博士出身,被他們部門內的人戲稱為梁總、梁老大。
許星河自從進入方舟以來,受到了不少來自梁石磊的照顧和賞識。
今年年初,梁石磊更是力排眾議,破格提升許星河當上了六組組長,因此許星河對他,也是感激與敬重並存的。
正因如此,他一想到凌長風昨天早上掛人家電話的情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糾結半晌,最終還是不得不從位置上起身,抱著文件走向了梁總辦公室。
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請進。”梁老大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雖然已經年近七十,但梁總看起來依然精氣神十足,只是此時此刻,他坐在辦公桌後,看向許星河的表情有些複雜。
“身體好點兒了?”梁石磊問。
許星河摸了摸鼻子,點頭道:“我沒事兒了。”
梁總沉默了一下,說:“我無意打探你的私事,不過從人事調動和工作安排的角度考慮,我還是想問一句……星河,你近期有備孕的打算嗎?”
許星河懵了:“啊?”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道:“沒、沒有,當然沒有!您怎麽會這麽想?”
梁總慈眉善目道:“首先說明一點,我這麽問絕沒有反對你懷孕的意思,恰恰相反,你如果……”
“沒有如果!”許星河難得一次,直接打算了上司的話,在梁總錯愕的目光中,耳尖微微泛紅地重複了一遍:“沒有如果,我不可能懷上的。”
他和凌長風到根本沒有過夫妻之實,能懷上才有鬼!
但是這種明顯違反主腦規定的事,他也不好明說,只能在梁總面前義正辭嚴地表態道:“我目前一切以工作為重,暫時沒有其他打算。”
梁總語重心長地看了許星河一眼,溫聲道:“年輕人,腦中也不能只有工作。而且這件事……這種事,通常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許星河:“……”
他從來沒想到,向來言簡意賅、行事利落的梁總也有這麽嘮叨的一天。
拉著他聊東聊西,聊了小半天才終於進入正題,開始了工作匯報。
等到他終於從梁總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了,比預計的足足晚了半個小時。
結束了一上午的忙碌,轉眼就到了午飯時間。
許星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出自帶的便當,鋪上餐布,開始了今天的午餐。
飯吃到一半,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許星河微微一怔,若有所感地抬頭:“請進。”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果然是顧奈。
“中午好。”穿著淡藍色格子衫的年輕人面帶微笑地入內,鏡片後深棕色的雙眸靜靜地在許星河身上打量了一圈,這才溫聲細語地開口道:“許組長今天怎麽吃得這麽晚?要不我過會兒再來吧,不打擾你吃午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