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投石擊水,蕩起一池漣漪, 久久不能平靜。
臨睡前, 他拒絕了凌長風要留下來繼續講睡前故事的提議, 委婉地送客:“那個……天色不早了, 我要休息了,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凌長風看著他,聲音清淡又溫和:“不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頓了頓, 又道:“盧森告訴我, 你醒來之後在找我。”
許星河:“……”
黑幽幽的眼珠轉來轉去, 最終東藏西躲地落了床頭的蘭花上。
許星河吞吞吐吐道:“不、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你忙了一天也怪累的……”
說完乾脆溜進了被窩裡,眼睛一閉:“晚安。”
黑夜裡,許星河似乎聽見到了一聲輕笑。
病房的光線暗了下來,隻留了床前一盞橙色小燈。
凌長風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晚安。”
許星河能感覺到對方炙熱的吐息噴在自己敏感的耳廓和脖頸間, 吹動了幾絲碎發,留下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感。
聲音離自己那樣近,仿佛在進行一場耳鬢廝磨的談歡。
許星河長長的眼睫微微一顫,沒有睜眼。
將裝死進行到底。
直到腳步聲遠去, 房門開啟又關閉,房間裡再沒了聲音, 許星河才在黑夜裡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從被窩裡伸出手,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耳根微微發燙。
因為怕驚擾到門口的護衛, 進一步引來護衛的主人, 許星河並沒有像以往失眠時那樣輾轉反側地大動作,而是輕輕翻了個身,面向窗外,無聲地望著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
星河閃爍,新月如鉤。
銀輝灑向大地,清風拂過花枝。
是個美麗的夜晚呢。
許星河望著窗外的好風景,一夜無夢。
說來也怪,他剛清醒時想找個人陪,是因為一閉眼,腦中又會浮現出綁架他的那間車廂,刀疤男冷酷的眼神,以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
然而現在他一閉眼……
滿腦子都是凌長風說“喜歡你”的畫面。
許星河在半夢半醒之間遊離了一整晚,突然發覺眼下凌長風的存在感、殺傷力和威懾力,都已經全方位秒殺那群綁匪了。
就在一兩天前,他還覺得被綁架這種事,放到自己的人生中肯定算得上一件大事,至少也是他人生中絕頂倒霉的遭遇之一。
現在卻覺得,區區綁架而已,和凌長風的告白比起來,簡直不堪一提。
後者帶給他的影響是持久而強烈的。
那一金一藍的雙色異瞳,透露著天然琥珀與藍寶石的光澤,像是造物主手下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夜深人靜時,許星河回想起被那道視線注視著的感覺,心跳仍然沒來由地一陣加速。
第二天下午,照例來查房的盧森醫生打量著許星河的黑眼圈,正在做記錄的手微微一頓:“昨晚沒睡好?”
許星河麻木地點了點頭,差點兒脫口而出讓醫生給他開兩片安眠藥。
但話都滑到嗓子眼兒了,又生生止住:“我沒事,今天多補補覺就可以了。”
“昨晚有做噩夢嗎?”盧森醫生耐心地問。
許星河打著哈欠搖頭道:“什麽夢也沒做,只是睡不著。”
盧森醫生看了他兩眼,放下電子筆提議道:“你要是現階段一人睡不著,可以找個人來陪你。”
他知道,一次綁架帶給受害人的心理陰影不是幾天就能消除的,許星河晚上或許會噩夢不斷,然後一次次中途驚醒。
這種時候,最好能有人在身邊陪著。
想到這裡,盧森醫生又不由得有些抱怨凌長風昨晚怎麽沒有來陪床,還白白損失了這麽名正言順的一個增進感情的機會。
不料許星河聞言,只是仰頭望著天花板,生無可戀道:“饒了我吧,我現在隻想一個人靜靜……”
盧森醫生“嘖”了一聲,會錯了意:“你要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我可以幫你去說……”
話音未落,就被許星河急忙打斷。
“不行!絕對不行!”許星河突然有了反應,像隻從案板上猛然躍起的魚,蹭地一下從床上直起身,嚇了盧森一大跳。
這倆人怎麽回事?吵架了?
也不像啊。
凌長風今早離開的時候明明看著心情很好,和此刻的許星河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還不待他再問些什麽,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兩側的護衛敬禮道:“秦少將。”
走廊上傳來秦遠放蕩不羈的聲音:“都放下,沒看我沒穿軍裝嗎?”
許星河聞聲望去,只見一身風衣的秦少將出現在了病房門口,手裡還提著個大果籃,笑著上前跟自己打招呼:“好久不見,星河。我最近忙瘋了,這會兒才終於抽得出時間來看你了。你感覺怎麽樣?身子好點兒了沒有?”
秦副官一出現,原本死氣沉沉的病房突然變得活躍了起來。
許星河眨了眨眼,旋即也跟著笑了起來:“好久不見,你怎麽來了?”
秦遠舉起了手中的水果籃:“我來探病的。順道告訴你個壞消息,長風今晚要加班開個會,可能要很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