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風吹來,顏楚音慢慢恢復了一點思考能力。
別管其他了,先離開這裡再說!
他趕緊把鞋子往腳上套。這一套,又發現了不對。
身上這衣服,料子瞧著不錯,但著實有些舊了,不像是他自己的衣服。曹胖子怎麽回事呢,忽然就小氣了,就算我喝醉酒不小心汙了衣服,也該拿套新的給我換上啊,怎麽就讓我穿舊衣服了?還有,自己這手這腳怎麽了,怎麽瞧著大了一號似的?
“定是我喝醉了眼花了……”顏楚音努力說服自己。
鞋子剛穿好,長廊那頭便傳來一群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正要朝湖中小屋走來。
顏楚音立馬就警覺了——他自以為的警覺,事實上他這會兒還沒有醒酒,整個人仍然處在暈乎乎的醉酒狀態中——電光石火之間,顏楚音的腦海中閃過一件事。
去年盛夏,他曾和一幫好友坐在這間水上小屋裡乘涼、賞荷。當時他們痛快地聊著某位京官偷置外室被妻子帶著嶽家的人堵了門的閑篇,最愛在市井廝混的婓鶴親眼見到過堵門的場景,手舞足蹈地說:“哼,就他那幃薄不修的衰樣,這回丟了大臉了,看他以後還有沒有臉參我哥鋪張浪費!笑死我了,他安置外室的院子就在三井胡同最裡頭,周圍都被圍牆阻隔了,喏,就和咱們現在待的這屋子似的,出口只有一個,被人堵了唯一的門,哪裡還跑得出去,我就趴在圍牆上看他在院子裡亂竄……”
憶起此事的顏楚音滿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被人堵了!
該死的曹胖子,怎麽看得場子,竟然叫我被人算計去了。
但現在不是找曹胖子算帳的時候。
他晃晃腦袋,迅速退回到屋子裡。那丫鬟仍是不清醒,躺在榻上胡亂扯著衣服,領口都被扯開了,露出大半個胸膛。顏楚音趕緊轉開目光……咦,不對!
這不是丫鬟!雖然穿著丫鬟的衣服,其實是個男的!
還好還好,不是丫鬟就好,不用被我娘揍了。顏楚音竟是松了口氣。
他現在的腦子說清楚也清楚,似乎能思考一些事,說不清楚又不清楚,醉酒吞噬了他的理智。不知怎麽的,顏楚音又冒出一個想法:要是被曹胖子和婓鶴那幫人知道,我這樣輕易被人算計了,還被人堵了門,接下去幾年肯定都只能由著他們笑了。
他再次回憶起去年聊八卦時的場景,曹胖子緊接著婓鶴的話說:“不一樣的,這處小屋看似只有一個出口……嘿嘿,你們還不知道吧,這湖裡的水是特意引的活水。整個東留園的水域看似東一塊西一條的沒有聯系,其實底下都有暗渠通著。喏,真有人在這裡偷/情被堵了,只要從窗戶裡跳出去,順著那個方向遊上一段,就能從水下通過暗渠遊過圍牆,躲到隔壁的四宜院去。”
想到這裡,顏楚音立刻照著曹胖子的說法從窗戶裡翻出去,順著柱子輕輕巧巧滑入水中。他自小練過,水性比一般人好上許多,在水下可屏息好久。他娘說了,關鍵時刻這能保命!他娘真英明,保命不保命的兩說,反正關鍵時刻確實保住了面子!
水面上鋪著新長出來的荷葉,和著舊枝一起掩蓋了水下的動靜。
遊過短短的暗渠,顏楚音就遊到了圍牆外,濕漉漉的從水裡鑽了出來。
嘖,更狼狽了。
這狼狽的模樣肯定不能被人看去。顏楚音咬牙想著。
因著渾身濕透,顏楚音的酒醒了一些,但人卻愈發難受了,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疼。他沿著圍牆底下快步走了起來,好在四宜院是不對外開放的,一路上都沒有遇見什麽人。走過兩個拱門,顏楚音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地盤,看到了他的貼身小廝雙壽。
雙壽在門口守著,顏楚音沒好氣地說:“你這蠢奴才!主家被人偷了都不知道!去,給小爺弄些熱水來。”他這會兒難受極了,隻想好好洗個澡,之後再找人算帳。
雙壽:“???”
你誰?
好在雙壽是個機靈懂事的,要不然不會被選做小侯爺的貼身小廝。就算被人劈頭蓋臉罵了,也沒有不管不顧地噴回去。他定睛一看,卻是把這個濕漉漉的公子認了出來——竟是太學四公子之一的沈昱。顏楚音和沈昱沒交情,雙壽自然和沈昱不熟,只是遠遠見過沈昱幾次,目睹過沈昱的風姿。沈公子怎麽會渾身濕透地出現在這裡?
不對啊,沈公子竟然叫得出我的名字?難不成他和小侯爺有交情?
他什麽時候和小侯爺有了交情?
身為貼身小廝的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顏楚音才不管雙壽心裡的糾結,訓過小廝就大搖大擺地推開了房間的門。
雙壽趕緊攔住:“等等,我家小侯爺正在小憩……”
他扯住了顏楚音的袖子,顏楚音正覺得一身濕衣服難受呢,順著這個力道一扭身,就把外袍脫了下來。雙壽隻抓住一件外衣,再一看,沈昱已經整個人撞進房間裡了。他終於著急起來了,管你什麽太學四公子,敢冒犯我家小侯爺,小的不客氣了!
然而不等雙壽做什麽,躺在床上小憩的“小侯爺”便睜眼坐了起來,衝著雙壽淡淡地說:“聽沈公子的,去弄些熱水來。好了,就叫沈公子待在這裡吧,把門關上。”
雙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