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歎道:“既然這起禍事源於‘兼祧’,是賈家錯仿勇忠侯以至於礙了世家眼,那就撥亂反正吧!”不趁著現在糾正了,留到日後只怕又招惹別的禍事。
於是,事情到底是按著沈昱設想的那樣發展了。
該貶成妾的就成了妾;該打成私生子的就成了私生子;該不能生的……二駙馬有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偷偷給親爹下藥,誰也不知道,但他近來心情很好。
賈老夫人無法接受這種變化,接連進宮找德妃哭訴。
德妃起先是內疚的,仔細和老夫人說著道理,勸慰老夫人。但老夫人越來越不可理喻。德妃脾氣一上來,乾脆說:“若成天真有娘說得那樣好,我也舍不得叫他變成私生子,不是嗎?大人犯了錯,關小孩什麽事?就算他娘降成妾侍,他若值得我出手去保,我就是拚著惹皇上和皇后生氣,也就保了。但娘摸著良心說,他配嗎?他在意過我這個姑姑嗎?娘這些年到底騙了我多少事?”
賈老夫人還想要鬧。德妃又說:“千怪萬怪都怪不到本宮頭上。當年哥哥非要兼祧,我說不成的,他沒有聽。後來成天出生了,更沒有一日養在我跟前的。非要怪的話,娘你就怪自己好了。成天小小年紀做了那麽多惡毒的事,不就是你們寵出來的嗎?不就是你們欺上瞞下,拿我的名聲去給他壯的膽嗎?”
德妃叫人把賈老夫人請出宮去,然後一個人躲著哭了好久。
好在二駙馬和二公主如今就住在宮裡,能時時來德妃面前請安。見她心情不好,二駙馬變著法子地哄她開心。德妃後來慢慢也想明白了,人都有親疏遠近,可能在她娘的心目中,她永遠不如哥哥弟弟重要。沒關系,在她這裡,也沒有人能比她的孩子們重要……額,再帶上一個女婿吧,這女婿還是不錯的。
德妃心疼女婿,叫貼身女官出宮撤了賈老夫人進宮的牌子,給了二駙馬的娘。這意味她以後不見親娘了,只見嫂子。不管怎麽說,賈家是依著德妃而起的,如今德妃再不信家裡其他人的話,隻信二駙馬,誰也不敢小瞧駙馬的娘。
景福長公主府,顏楚音正生無可戀地陪著他娘踢毽子。
顏楚音不愛玩這個。但他拗不過他娘。
皇舅舅雖然寵他,但更寵他娘。而顏楚音是孝順孩子,雖然有時喜歡衝公主娘撒嬌,但當公主娘反過來衝他撒嬌的時候,他能怎麽辦?只能更孝順啊!
長公主在這時候“清修”,全是皇上的一番維護之心。首先,皇上沒有明面上下旨罰她禁足,都是別人腦補的,日後皇上說根本沒有這回事,大家也不能說什麽。其次,都知道景福在皇上那邊最有臉面,如果她不“禁足”,當宗室和世家互咬得越來越厲害,肯定會有很多宗室跑來找她求情。她若不應,難免多個不顧親戚的名聲。但現在她禁足了,那些想要求情的人都進不了她的府邸!
這就把長公主徹底擇出去了。
於是,外面風風雨雨越鬧越大,而我們的長公主殿下還能捉弄親兒子玩。
歲月靜好啊!
第九十八章
夏日驕陽似火。
好在公主府的園子裡綠樹成蔭, 又有丫鬟婆子打著傘、捧著冰盆,其實並沒那麽熱。長公主這兩年慢慢開始講究養生了,禦醫們說要做合乎時節的事, 冬天就得抽空賞賞雪,感受一下寒意;夏天就得偶爾動一動, 最好能出出汗。
但在顏楚音這個年紀,他還完全體會不到養生的快樂啊!
夏天還動什麽呢?夏天就應該躺在水閣裡, 吹吹涼風, 吃吃冰碗, 好不舒服!而且,毽子這個東西……像他這樣勇猛剛強的男子應該去玩蹴鞠才對啊!
顏楚音一連輸了三局, 熱得滿頭大汗, 討饒說:“娘真厲害!娘是毽中豪傑!兒子實在不敵。不如這樣, 叫妹妹陪您玩著……我出門辦點事情去……”
頓了頓, 他又說:“真有事, 絕對不是借口。”
此話聽著真的很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公主娘抽了抽嘴角, 卻還是信了顏楚音的話。這個年紀的孩子開始有秘密了, 也有建功立業的心, 當娘的不該攔著,但還是囑咐說出門時要帶足侍衛。
顏楚音以往出門時都是帶侍衛的, 只是沒有那麽大的排場。但最近情況特殊,一個是剛在酒樓被人丟過花瓶, 另一個是世家和宗室在互咬,景福長公主實在放心不下, 又調了一幫精銳跟在顏楚音身邊, 把侯爺的排場全部整上了。
顏楚音帶著侍衛一離開家就直奔醉仙居。
醉仙居背後的主子是宗室裡的某個王爺, 裡面的東西都貴得離譜。點一桌一模一樣的席面, 在別的酒樓可能最多花十幾兩銀子,醉仙居起碼得五十兩。所以酒樓的生意很一般,普通人哪怕有事路過醉仙居,都要去路對面繞一下。
生怕被當作冤大頭宰了!
但宗室們相聚時就很喜歡選在醉仙居。普通人消費不起,咱們消費得起!顯得宗室尤為高人一等似的。(顏楚音不是很理解這種心理,花比普通人更多的錢去吃一頓平平無奇的飯,這就高人一等了?怎麽聽上去有一點傻呢……)
別管怎麽說,宗室待客若是選在醉仙居,便顯得很有誠意。
當顏楚音抵達醉仙居時,他約的人已經到了。
是某位大長公主的曾孫,姓詹。大長公主是皇帝姑姑那一輩的,她的曾孫論起來應該喊顏楚音一聲舅表叔。雖然詹公子的年紀比顏楚音大了將近一輪,早已經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下巴都開始蓄須了,但見到顏楚音來了,他第一時間就站起來,很是親熱地衝著顏楚音喊了一聲“表叔”,臉上沒有半分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