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有我呢!”顏楚音對著沈昱拍胸脯保證,“我一直盯著!”
臨近夏日假的那幾天,顏楚音找機會見了一下鄧從雪,就是趙家那個替身老菩薩禮法上的曾孫。如今趙家退回柔河老家了,老菩薩卻沒有跟著走。實在是因為他年紀大了,快九十歲的人了,誰知道能不能挨過漫長的車馬勞頓呢?
“老菩薩如今在何處修行?”顏楚音關心地問。
鄧從雪有些感動,將最近的事情一一道來。趙家人一走,那條屬於趙家的巷子便空了,屋舍陸陸續續賣給了別人。老菩薩搬去了城外的百舍庵堂。庵堂裡住的幾乎都是尼姑,按說不會接待男信眾。但活到老菩薩這般歲數,都已經是九十來歲的老人了,性別早就模糊了。而且他也不是就住在庵堂裡。鄧家人想方設法地在庵堂附近買了半畝地,給老菩薩搭了屋子。老菩薩就住在那裡。
顏楚音皺著眉頭:“怎麽不去寺廟?我看福國寺便很好!”
鄧從雪忙說,其實有好幾處寺廟表示願意供養老菩薩,是老菩薩自己不願意。鄧從雪不好說趙家的不是,隻隱晦地表示,趙家雖然走了,但還有一些可憐的被人遺忘的趙家人無處可去。都是女子,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關在家廟。
趙家闔族搬走了,家廟失了供養,這些女子便無家可歸了。老菩薩果真是菩薩心腸,總覺得不好丟下她們不管,就把這一攤子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為著她們,老菩薩才選了在百舍庵堂附近安居。
顏楚音就像是聽到了什麽奇聞一樣:“趙家怎麽做事的?就算這些女子犯了錯誤被關家廟,那不也是趙家人嗎?他們就這樣丟下家裡的女子不管了?”
鄧從雪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說:“她們……額……多是小妾之類的……”
顏楚音懂了。小妾嘛,被送去家廟裡的肯定是在內宅爭鬥中徹底輸掉的,家裡幾乎沒有人會念著她們了,難怪會被剩下。顏楚音這會兒還不知道,趙世靜的親娘也在這群可憐人中。趙世靜折騰來折騰去,連累得他親娘跟著受罪。
“我曾祖的意思是……不管怎麽說,她們到底也算是趙家人,我們受過趙家的恩,自然不好丟下她們不管。”鄧從雪說,“能照顧幾分就照顧幾分吧!”
“老菩薩心善。”顏楚音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
鄧從雪笑了笑,眼中藏著一絲疲憊。他們家本就是靠著老菩薩才起來的,但趙家供養老菩薩的時候,每個月給吃給喝,逢年過節偶有打賞,銀子卻只有最開始的那一回,鄧家靠著那點銀子發家,算不得大富大貴。這次為了安置趙家家廟中的那些女人,他們又是置辦地,又是蓋房子,家裡的活錢花了好些。
老菩薩是不當家不知油米貴。鄧家人又一心想要順著老菩薩。
但家裡的銀錢真的不多了!
顏楚音說:“你們一家都是善心人,若不然把這些女人往慈孤院一送,叫她們有了落腳之處,便算是做過善事了……”你家卻一心要擔負她們的生活。
鄧從雪再次歎氣:“她們……這些女人……哎,真是一群可憐人。雖不好道人是非,但我也不好瞞您,這些人中腦子清楚的沒幾個。真送去慈孤院,或者直接送去庵堂不叫人看顧,她們肯定受欺負……”到時候能有幾個活下來?
“瘋、瘋啦?”顏楚音很是吃驚。
鄧從雪點點頭。
顏楚音心裡一瞬間閃過了很多想法,最後通通化為一句,後宅傾軋真是可怕!好在他公主娘有先見之明。他公主娘說了,爺們長大了就正正經經地娶一門妻子,不許找丫鬟胡鬧。說起來,他公主娘明明是金枝玉葉,但早些年不也吃過後宅傾軋的苦?這還是公主呢,就算先皇沒登基的時候,那也是皇室女!
女子立世不易啊!
男子在家裡被打壓了,還能去外頭掙活路?
但女人呢?
顏楚音近來長進了很多,雖然心裡因這些事又看低了趙家幾分,但不至於遷怒幾個女子,從袖子裡摸出一張銀票,遞給鄧從雪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要供養老菩薩。老菩薩多福多壽,回頭叫他多幫我家人念念經就好了。”
鄧從雪一開始沒敢收,但見顏楚音說得真誠,到底還是收下了。
顏楚音又給鄧從雪出了主意:“我看你上過幾年學,雜文會寫吧?你就按照你家老菩薩的作息、飲食和修行習慣,寫一個長壽秘籍……當然,咱不能說是長壽秘籍,不能說的這麽直接,懂吧?你好好想想該怎麽寫,回頭賣書!”
鄧從雪大為感動,第二天就跑去城外找老菩薩了。
銀票沒有直接拿給老菩薩,因為老菩薩根本不會用錢,索性就買了一車生活物資。剩下的錢存起來,留著下次用。鄧從雪對老菩薩說:“早些年誤信流言還以為……太慚愧了!既然是流言,我就不該信的。現在看來,新樂侯真是一個好人啊!您每日做功課的時候,就帶上新樂侯和他家人,為他們祈福。”
“誰?”老菩薩問。
“新樂侯。”
“那是誰?很大的官嗎?”
“額……反正是一位了不起的貴人。新樂侯是景福長公主的兒子,那是皇上親妹妹!他爹是平國公,從開國那時候傳下來的爵位……總之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