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顧不得細想雲江離是何時把短刃放在這裡的,隻連忙將短刃握在手中,屏息凝神聽著外面的聲音。
“吱呀——”
屋門輕響,極輕的腳步聲直奔裡間而來。
緊接著燕穆寧看到熟悉的身影從屏風後穿過來,懸著的那顆心這才放了下去。
雲江離似是沒想到他已經醒了,摘掉氅衣上的兜帽,站在離窄榻有些距離的位置開口道:“醒了?還疼麽?”
屋內隻點著一盞燈,燭光微弱。
燕穆寧眯了眯眼睛,看不清雲江離的模樣,抬手便將桌案上的另一盞燈點亮。
雲江離渾身濕透,正在低頭解著氅衣的帶子。雖然戴著兜帽,可長發還是濕的滴水,看起來有些狼狽。
在看清他這副模樣的瞬間,小王爺早已經把自己剛剛大罵渣男的事情忘在了腦後,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雲江離。
平日裡大美人一貫是純淨的,燕穆寧曾還偷偷觀察過,這人似是格外愛淨,每日都是長發柔順,衣袍永遠整潔,帶著獨特的藥草香。
偶爾見到他寫字不小心衣袖沾染了墨漬、做飯時無意擦碰了灰,都會立刻去換件乾淨的衣裳。
“你……”燕穆寧開口有些沙啞,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這麽大的雨,你這是去哪了?”
他秀氣的眉擰在了一起,心裡有著奇異的猜測,卻不敢確認,一定要問了,聽他親口答了才能信。
雲江離已經將濕透的氅衣和外袍脫掉,正背對著他的方向用乾帕子擦著臉上和發梢的水。
“還疼麽?”
他沒有答少年的話,徑直行至窄榻邊,濕漉漉的長發已經用緞帶隨意的束在腦後,擦洗過的手自然的捏起燕穆寧的手腕搭了脈。
他的指尖涼意徹骨,涼到觸碰手腕的瞬間,燕穆寧都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小王爺的脾氣上來了,他抽回了手腕,死死盯著雲江離,沉聲再問:“你去哪了。”
雲江離輕歎一聲,抬起那雙鳳眸,直直對上那看不清情緒的圓眸,無奈道:“去找些藥草。”
“你吃不得芋頭,自己也不知道麽?下次記住了?”
“下這麽大的雨,還是夜裡,你往鄒山那邊去了?就為了給我找草藥?”小王爺倔起來了,不依不饒,避開他的話,繼續追問。
“是。”雲江離依舊淡淡的,聽不出情緒波瀾。
“你瘋了嗎!”
燕穆寧聲音猛然提高了一點,急吼吼的說道:“這種天氣進山?什麽藥草這麽急,我這不是沒事麽,就不能等天明了進城裡的藥鋪買麽!”
屋內靜了下來,只聽得到細密的雨砸在窗棱上的聲音,夾雜著燕穆寧有些急促的喘息。
“小七。”
兩人僵持了許久後,雲江離率先開口,但也只是叫了燕穆寧一聲便沒了下文。
他有些不知怎麽解釋,也不知少年為什麽突然這麽生氣。
他略微犯愁的歎氣,抬手捏了捏眉心。
燕穆寧的目光一直盯著他,這點小動作全都看在眼裡,正欲開口,便被打斷了。
“小七,你這是急症,有沒有事,能不能等,都應該由我這個大夫來做出判斷。”
雲江離垂著眸子,冷靜的分析道:“我給你服了應急的藥,也行了一次針,所以你才覺得自己現在沒事。可真正對症的藥材,還沒給你用上。”
“還有……沒進山,這個藥草沒有那麽遠。我心裡有數的。若是等到天明了再進城,最早也要辰時。”
聽完了解釋,燕穆寧沒吭聲,低著頭也不看雲江離。
心裡亂糟糟的,說不清有幾種情緒攪在一起,在他薄薄的胸腔中橫衝直撞,找不到出口,隻撞的他心撲通撲通狂跳,連鼻子也被撞酸了。
“你……”燕穆寧再開口聲音有些顫,他努力穩了穩,讓自己聽起來凶巴巴一點,“那你先去洗洗換了衣裳再來!身上都是寒氣。”
聽著少年略帶鼻音故作凶狠的話,雲江離在原地頓了頓,還是沒再說什麽,準備轉身去拾掇一下再來。
小王爺正想掀開狐裘起身,一陣風順著縫兒鑽進來,他猛然想起來自己還是光溜溜的……
“江大夫!你、你等一下!”
雲江離轉頭,對上了少年忽閃忽閃的圓眸,竟在那眸子中捕捉到一絲窘迫。
“我、我我寢衣呢!”小王爺眼神躲閃著,支支吾吾的開口。
原來是這事。
雲江離頭也不回的邁步離開,輕飄飄的扔下一句:“我給你脫了。”
……
燕穆寧目瞪口呆的看著大美人已經消失的身影,氣得差點兒沒撅過去。
剛剛那些還沒捋清楚的情緒都不重要了,小王爺現在瞪著手中緊緊攥著的短刃,隻想試試這刃還夠不夠鋒利。
團在一旁的白雀兒早就醒了,生怕眼前這人突然喪心病狂薅禿了自己,已經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胖嘟嘟圓滾滾的身軀努力藏在軟枕後面,只露出一小截尾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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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時,雲江離便換了乾爽的衣裳過來,身上還帶著些水汽。
倚在榻上的少年正扯著裘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