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雲緲要派出一批弟子去蒼梧城。”
“將夜要去?但簡十初應該不會不告知你,就直接委派他出去吧?”
這也是雲諫好奇的,這孩子到底會用什麽辦法蒙混過關?
他面上不顯,心底竟隱隱有些期待。
步凌塵隨意懶散地靠在躺椅上,無視雲諫不太愉悅的目光,端著將夜臨走前沏好的茶抿了一口。
“我倒覺得這是好事,那個安排他成為你徒弟,給他拴上生死契的人這麽久都沒動靜,他再不出去,你還怎麽查?”
對面的男人神色始終淺淡,眼眸裡都不輕易泄露情緒。
步凌塵到底是猜不透雲諫心思,也懶得猜。
直接問:“除了這個……還有最近那妖邪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你要怎麽做?需要我幫忙嗎?”
“明日之後,我出去一趟。”
雲諫聲音淺淡隨意,說的話卻讓步凌塵心底一緊,他激動地站起來,擰眉反對:“這不行!”
“你什麽情況自己心底不清楚啊?雖說能憑借將夜攜帶的尾翎,讓化身離開,但你不記得上次的事了嗎?”
雲諫自然記得。
離開雲緲山,他體內的靈力就會飛速流逝,不隨意動用,還能撐一段時間,要是遇上什麽事,靈力消耗過度,他怕是連人形都維持不住。
但這一年來,每個月盈之夜,他識海中的記憶便會疊加一層,那層薄霧半透不透地,都快揭開了。
他實在是,不想等了。
雲諫說:“我有辦法減少消耗,不隨便用靈力,撐兩個月還是能撐住的。”
步凌塵也清楚,雲諫只是看起來好說話,表面上從不和人爭執什麽,但骨子裡的強簡直令人無可奈何。
一旦決定的事情,墜了崖,撞了牆,都是回不了頭的。
他很了解他,但還是懷揣希望,說出最要緊的那份擔憂:“就算這樣,那每個月盈之夜呢?”
“呃……”雲諫沒說話,但他做的決定,步凌塵就算急得跳腳也改變不了什麽。
……
雲緲這次的行動看起來很正常。
就像是同以往一樣,委派一批弟子下山除魔罷了。
除了被選上的弟子和幾位主事的長老,其他人並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按理說,聞人玥一個金丹期的修士,並沒有資格隨行,但簡十初怕這次委派的都是修為高深的弟子容易引起注目,才混插幾個修為平平的,用來掩人耳目。
此行不過十七八人,整隊後便從雲緲出發。
剛一下山,將夜就頂上隊伍最後的聞人玥。
少年面色極陰鬱,擦肩時狠狠瞪了一眼聞人玥,心不甘情不願地穿著一身騷氣的藕粉衣衫綴在隊尾。
粉衣小零是真騷啊!
將夜從換上這一身粉衣開始,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卻不得不穿著,而且這一路都要穿著……
更氣人的是,聞人玥選的面紗為什麽也是粉色的!
銀色鋁花裝飾的薄粉面紗,聞人玥說很配這一身衣服,但將夜隻覺得,自己一個絕世猛一這樣穿,看起來很像女裝大佬啊!
絕望之下又怕暴露身份,只能委屈自己。
為了防止被發現,他一路上盡量不說話,別人找他,他也不搭腔,就說自己嗓子疼。
去往蒼梧城需乘船,日落前,他們搭上靈舟。
隊伍最前的師兄安排他們入住船內客房,他才猛地發現,這次帶隊的竟然是鍾離澤!
這斯文敗類,真是好了傷,就又拾掇起他那一張謙謙君子的面具,哄的師弟們又是聽話又是乖巧的,唯命是從。
將夜懨懨地附和眾人,不走心地誇讚師兄妥帖細致。
等到了房間,他一關上門,就扯了這張騷氣的粉面紗,氣鼓鼓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離開師尊的第一天,也不知道師尊有沒有按時吃藥。
一閉上眼,師尊的樣子就盤桓在腦海中,散不去。
或是垂睫看書,或是傾身修剪花枝,或是聽話溫和地任由他喂那苦澀的藥湯,或是……溫泉沐浴……
“啊!!”將夜被自己腦海中的畫面驚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他好端端的,想什麽師尊沐浴啊!
說好的不覬覦,不染指,不褻瀆呢?
這一驚,讓他有點懷疑到底是原身殘留的潛意識操控著他,想那些有的沒有,還是師尊的萬人迷屬性,讓他也著了道。
他確實,有點想念師尊了。
撇開那一層不該有的心思,他努力往師慈徒孝的方向轉動腦子。
這一年裡,他們幾乎是日日相見。
將夜早就習慣了每天問聲早安,給師尊沏好了茶再去找洛言切磋,每天夜裡都會捧著一盅湯水,喂給師尊喝。
有時候師尊睡得早,他就給貪涼的師尊掖好被子,盯著暖黃燭火下,那近乎完美無缺的容顏,禮貌的不帶任何褻玩意思地欣賞會兒,再吹了燈,回去睡覺。
這一下,真的……很不習慣。
他想著想著,有些傷感。
夜已深,船窗外的江面上升起一彎殘月,在廣闊無垠的深色水面上格外漂亮。
比神隱峰的好看。
他無意識地自言自語嘟囔著:“好像從沒和師尊一起賞過月,這月亮要是再圓一點就好了,要是……師尊也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