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來報的弟子一個接一個, 廳內廳外幾乎圍滿了人。
“確認是神隱峰坍塌造成的地龍翻身, 但神隱峰布下的結界我們進不去,沒辦法確認裡面是否有人,也不知道此次坍塌是否是有人蓄意為之。”
“仙峰的長老都來了,怎麽不見長瀾仙君?”
“長瀾仙君說他在閉死關,外頭髮生的事, 他一概不管!”
“各個仙門聽聞雲緲的事,恐是魔頭來襲, 正在連夜趕來!”
……
來報的弟子絡繹不絕, 每一條訊息都足以讓這些長老翹立的胡須顫上一顫,可惜的是,他們平日裡不怎麽參與仙門之事,都做好了頤養天年的打算, 也不曉得該怎麽辦。
隻長籲短歎道:“魔頭來襲?不至於吧?”
“說的是,要是魔頭來了,不可能隻毀了半座仙山!這長瀾怎麽回事?雲緲如今危難,又無人主持大局, 他身為仙君, 如何連面都不露?”
外頭的事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開始抱怨自己人。
直到一小童遞來了一份長瀾仙君的手書,長老們拆開一看,氣得胡子都吹飛了,拍桌叫罵道:“這小子!實在過分!”
身邊伺候長老茶水的弟子瞄了一眼那手書,乍見其上的內容,驚愕不已。
長瀾仙君竟勸各位長老都散了,回去洗洗睡覺,別大晚上聚集這麽多人,以免那魔頭認錯仇人,誤殺了大家。
書信中並未稱魔頭為魔頭,反倒尊稱神隱峰仙尊,這讓吹胡子瞪眼隻知歎息“為之奈何”的長老們傻了眼,一時竟不知長瀾站在魔頭那邊,還是仙門這邊。
焦灼中,弟子頻繁傳訊,說那些聽聞動靜的仙門快趕到雲緲山腳下了。
姑且不論他們是存了善心來相助的,還是趁著危難來嘲諷的,總而言之,雲緲山在這個時候不能無主!
在他們眼中,被誤認成仙尊的鍾離澤失蹤已久,這幾位平日裡不管事的長老又怕擔責,一個個推脫拒絕暫代掌門一職。
甚至有人長籲短歎道:“要是大師兄在就好了。”
長老們也嗟歎不已:“是啊,君衡那孩子是真優秀,為人又謙和知禮,可惜他……唉,若只是腿有殘疾,不能修行倒也算了,可憐的是腦子也壞了……”
“算了算了,都什麽節骨眼了,別提他了。”
廳堂中又默了一瞬,忽然有個長老渾濁的眼珠咕嚕一轉,試探著道:“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什麽時候了?快說吧你,還賣關子呢?”
“從前的簡掌門,並未逝世啊,他的能力諸位都是曉得的,就算他犯過錯,被起來,此次危機可以讓他將功贖罪,給他一個機會。”
此言一出,眾人都默了。
放出被定罪的囚犯來主持大局,這件事不光彩。
一來,眾仙門會嘲笑雲緲無人可用,竟用罪人;二來,當初鍾離澤給簡十初定下與妖邪勾結的罪名,撤去他掌門一位時,都是經過在座諸位的首肯。
如今將人放出來,那不就意味著當時他們判錯了嗎?他們的老臉又該往哪兒擱?
滿廳都是人,摩肩接踵,人頭攢動,卻聽不見一絲聲音,連呼吸都慎重地要命。
就在這時,外頭疾步跑來一個弟子,慌亂之中沒穩住腳步,跌倒在地,驚醒了緘默的眾人。
“稟報長老!來了……他來了……他他……”
“別慌!雲緲弟子無論何時都要挺直腰杆,站穩了說話!”長老呵斥道。
那弟子重重舒了口氣,壓著因恐懼而跳動的心臟,依舊說不利索話:“來了!他來了,仙尊來了,不不不,不是的,是那魔頭來了!”
“砰——”
茶盞碎地,眾人的驚愕轉瞬成了觳觫顫抖。
靜默的人群驟然像暴雨來襲,惶然碎語,他們的恐懼就像是瘟疫一樣蔓延開來,瞬間就籠罩住整個議事大廳。
還不等那長老細問,就聽見外頭傳來的鳳雛啼鳴,衝出殿門一看,漆黑的夜被渾身散發著熾熱烈焰的火鳳佔據了半邊天空。
而火鳳之上頎身玉立的白衣青年正是——鳳嵐雲諫!
“將夜在哪兒?”
青年冷冽地沒有半點人氣的嗓音回蕩在夜空中。
他已經找遍了整個神隱峰,都不見蹤影,唯見那乾涸的弱水潭,推倒的白梅囚樹,以及碾碎成灰的縛神鎖鏈。
雲諫快瘋了,他強大的神識籠罩住整個廣場,在攢動的人頭之中尋覓他的將夜,可一遍遍梭巡下來,就是沒找到要找的人。
泛著熾白光芒的絲線從掌心掣出,霎那間扯住一個長老的脖頸,近乎瘋魔般逼迫發問:“為什麽不回答我?將夜在哪兒?!你們把他藏哪兒了?!”
那長老脖頸的絲線一寸寸緊勒,脖頸皺積的皮膚已劃破,絲絲血流淌下,周圍人如何揮劍都斬不斷那柔韌的細絲。
尚能主持大局的長老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匆忙安排弟子去囚牢釋放簡十初,並開口周旋道:“你這魔頭趕緊放人!你說的那個雲緲逆徒早就離開雲緲了,他叛離師門,被你這妖邪蠱惑,早就不配回雲緲山,我們根本沒看見他,他也沒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