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時候,努力不見得有用。
已經害得他師尊丟了一雙眼了,也讓自己魂魄碎地亂七八糟,他不可能還那般莽撞地去橫衝直撞,去天真地以為,只要他不願意,只要他努力,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他想守著雲諫,想逃避一切苦難。
將夜努力過,但被折騰地偏體鱗傷,他不敢讓他師尊冒險了,決心改變一切的初衷變成了逃避。
但雲諫卻不這麽想。
雲諫從對什麽事都無所謂的態度,走到如今,終於發現他的忍讓並不能讓別人停止對他的迫害。
梧桐要他的涅槃神力,他若不給出去,麻煩就不會停息。
他若給出去,他的生命也就走到盡頭了。
而和他簽訂了生死契約的將夜,也難以存活下去,就算他在死前用涅槃之力燒掉生死契線,做到不牽連將夜,但他又如何能安心地讓將夜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雲諫心底有無限愛意,很想什麽都不管了,躲在這裡與他的小徒弟耳鬢廝磨,直到永遠。
可他已經逃避千年了,什麽都沒改變就算了,還連累將夜一次又一次在他眼前消亡……
每一次,他都又出現在他眼前。
雲諫又心痛,又愉悅,複雜至極。
輕啄淺吻漸漸濃烈,惹得將夜都快喘不過氣了,才放開他。
將夜永遠都這樣,從不會沉溺在悲傷中走不出來,他被雲諫抱坐在膝上,指著周圍被他圈出來的地,絮絮叨叨同雲諫謀劃未來。
“木屋東邊我想種一樹白梅,西邊挖一個池塘吧,灌點水進去,再養幾尾魚,腓腓就有新鮮的口糧了!啊對了,等腓腓他們來了,一個屋子不夠住的,還要再搭兩間屋子,唉?其實也不用,他倆住一起應該沒問題,就再搭一間吧。”
說著,小臉一黃,輕咳一聲道:“他們住的屋子要遠一點,至少中間隔一個池塘,畢竟……你,你動靜有點大的,吵到小朋友就不好了。”
雲諫笑笑,屈指刮過少年的鼻梁:“我動靜大?”
黃色的小臉忽然紅了:“難道不是嗎?”
雲諫湊到將夜耳邊,呼吸撩在鬢發旁:“你聲音小點就行了。”
顧不上羞赧,將夜皺著眉哼哼唧唧道:“我聲音大?要不是你那麽折騰,我能那樣嗎?!”
說著還抬頭望了一眼盤踞樹梢的火鳳,對著唯一的“證人”問:“你說是不是?你給我證明,我聲音有那麽大嗎?”
火鳳:??
“不用找誰證明了,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將夜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師尊的手臂穿過膝彎,打橫抱進屋內。
門啪地一聲關上,火鳳松了口氣,但沒松很久,就被裡頭鬧騰出的動靜整地鳥臉一紅,撲棱著翅膀飛開,準備再給將夜找點珍稀花種。
於是,後來的將夜望著堆積如山,足夠種滿整個魔域的花種,陷入深深地無奈之中,語重心長道:“小火鳳,你很能耐我曉得,但真要不了這麽多啊!你過分勤勞了!”
火鳳:啾啾啾?
我也不想這麽勤勞,其實還是你們太勤勞了,不得不卷起來啊!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而現實是,一夜歡好後,趁著將夜被折騰地熟睡難醒,雲諫將自己大半的神魂力量留在火鳳體內,守住這棟木屋,又布下層層疊疊的結界,甚至加深了彼此生死契約的烙印,時時感受著將夜生命力的波動。
他才稍許放心地踏過魔域界線。
天空是猩紅的,掛著一輪猶如魔眼的紅月,雲諫看不見,但神識探知環境後依舊覺得很不舒服。
魔域的瘴氣傷不了他,但他本是神祇,自然不能適應這種相斥的力量。
更別說,來此許久的步凌塵了。
找到步凌塵的時候,他渾身的靈氣都被瘴氣染地很斑駁混亂了,雙目都是透紅的血絲,嘴唇有點發紫,渾身透著疲憊。
見到雲諫的時候,卻笑了:“我早就感知到你來了魔域附近,他的殘魂你找到了?”
雲諫點頭,皺眉走過去握著他的手腕,將自己的靈力往步凌塵身體裡輸,才讓快被魔瘴壓地有些喘不過氣的步凌塵舒緩過來。
雲諫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簡單地同步凌塵說了一遍。
步凌塵臉色更難看了,情緒肉眼可見地低沉。
但轉瞬,他就擺擺手不提那些煩惱,揮袖掣出藏在識海中的聚魂燈,興奮道:“我找到聚魂燈了!但還需要點時間,我還沒找到開啟它的鑰匙。”
聚魂燈是天地靈物,本不屬於魔族,但萬年前遺失在此處後,就再也沒人見到過,本以為只是傳說。
但親眼瞧見那神息濃鬱的寶物,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神物。
“辛苦你了。”
雲諫心情很複雜,想了半天也就隻吐露這幾個字。
步凌塵自然知道他心裡的感受,擺擺手癱坐在地上,任由髒兮兮的焦土弄髒他已經髒地不成樣子的衣袍。
“你不用感謝我,我這麽做都是應該的。”
雲諫:“已經一千年了。”
就算該償還,也已經夠了。
步凌塵卻歎了口氣:“我也以為我遲早能還完當年的債,若是千年前他真死了就好了,若是如今他沒有出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