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如神祇般的男人抱著少年,雙目赤紅地像是要立地魔怔,卻又溫柔繾綣,極為病態地安撫著懷中早已不能給出任何回應的少年。
仙尊他……瘋了……
這是在場絕大多數人心中所想。
但他們剛才見過雲諫發瘋,差點燒死人,並不敢多言,卻也在這一刻看著雲諫和那火鳳,聯想起瀠洄島藏著的鴻濛秘境徹底燒毀這件事。
難道是……仙尊做的?!
汲汲營營為利奔波的仙門中人自然很在乎這件事,知道鴻濛秘境是神族與人間溝通的橋梁,紐帶一斷,他們往後修仙之途不可謂不坎坷。
而不了解鴻濛秘境重要性,又或者不在乎的人,比如聞人玥,他一路上馬不停蹄地趕來,一直對大師兄的話持懷疑態度,此刻卻也篤定了這種可怖的預言。
大師兄說過,讓他趕緊提醒將夜,要小心身邊人。
可誰能想到這個“身邊人”會是將夜的師尊呢?
將夜胸腔上還扎著那枚致命的翎羽,傷口溢散出的致命傷都還帶著雲諫的靈力氣息。
他……他被他師尊親手殺了!
他被他愛著的那個人親自要了命!
渾身染血的仙尊抱著自己親手殺死的愛徒,神態瘋癲地抬起猩紅的眸直勾勾盯著漱玉神女。
“菩提仙草,給我。”
他說的那麽直接,甚至連演戲都不願意了,這不是討要,這是明晃晃地要搶。
傳聞中的菩提仙草能活死人,肉白骨,盡管知曉傳言誇張,但一切能稱得上是希望的手段他都不會放棄。
漱玉神女秀眉驀蹙,歎息著搖頭:“千年前被帶離瀠洄島的已經是最後一株了,仙尊,你來晚了。”
她話音剛落,炙熱的鳳凰火焰驀然騰燒,周遭溫度驟然升高,熱浪席卷著氣流扭曲了空氣。
“你騙我!!”
他真的是瘋了!
鳳凰火焰卷席著積雲台的一切,燒成齏粉,燎作霧煙,似根本控制不住一般化作火龍裹挾著灼熱的高溫襲向漱玉神女。
漱玉神女到底是神裔,千鈞一發之際,倏然閃身躲開,又被神煙揚起的綢帶包裹著滔天怒焰,才躲開這一擊,燒傷了臂膀。
神煙扶著漱玉,他的緞帶碎了漫天,化作灰燼淹沒在熱浪之中。
“仙尊你若要救他就該盡快想辦法,就算沒有菩提仙草一定還有別的法子,若在這裡僵持下去,就算殺了所有人,也得不償失!”
他的話像是驚醒了雲諫,猩紅的瞳眸倏然一顫。
神煙瞥了一眼雲諫懷中的少年,繼續道:“他等不急了!你快去想辦法吧,神煙答應仙尊,會去找菩提仙草,若是找到了一定及時送到仙尊手上!”
“對!菩提仙草!還有蒼梧城的救命秘術,我會替表哥找到!”
君桐從惶然中回過神。
雲諫的塌天怒意終於被更深的憂慮和緊張壓製下來,他找不到菩提仙草,便想著徹底將這誆他而來的瀠洄島焚成灰燼,殺了所有人!
可他……還有很重要的事。
不能讓將夜等下去!
他到現在自己都弄不清楚將夜這個狀態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渾身冰冷如屍,可魂靈卻一直被封存在體內,沒有離開軀殼。
這是不是說明,還有希望?
不!
一定有希望!
步凌塵專研醫道千年,他一定有辦法救他,需要什麽他就去找,要不來他就搶!
火鳳感應到主人召喚,長鳴一聲,載起兩人直衝九霄。
直到頎立長空,雲諫俯瞰那座令他厭惡不已的島嶼和島上那些人,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召出一團涅槃火將一切付諸一炬。
熾白的烈焰就快脫離指尖了,懷中的少年忽然微動,輕碰到他手腕的皮膚,雲諫指尖的火驀然熄滅。
他抱著懷中人,嗓音啞然又激動:“你……醒了嗎?”
沒有回應。
剛剛的細微動作就像是從不曾出現過,像是他的幻覺。
雲諫抱著渾身是血的少年,臉頰深埋進少年的頸窩,眼眸破碎,淚珠滾落。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
“我帶你回去……我們回家,回去了你就要醒來好不好?”
……
無人回應,可雲諫就怎麽一刻不停地同他絮語,一邊催促著火鳳以極快的速度返還雲緲。
來時走了大半個月的路程,回去不過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
來時,他的小徒弟還活蹦亂跳,還會被他親吻述情惹得羞赧,歸去時,卻任他說什麽都得不到回應,冰冷地躺在他的懷中,不會開心地笑,也不會不好意思而臉紅,隻余青白慘淡的面容。
直到天邊殘血,夜色將覆,熾亮的火鳳飛躍暗色的天空,引得山下平民直呼神跡,紛紛跪拜。
……
鍾離澤很多天都沒出現過了,或許是礙於步凌塵守在岩洞寸步不離,又或許是風無幽給他安排了什麽陰損的任務。
總之,步凌塵帶著腓腓度過了好幾日的平淡時光,又將小青藤的傷治得七七八八。
這一日,暮色剛至,霧斂峰外的結界驀然如琉璃擊碎一般“嗙”的一聲,被擊成粉碎。
腓腓的耳朵格外靈敏,一聽動靜就嚇得忙不迭攀上小青藤,毛茸的耳朵尖往下一扒拉,堵住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