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忽地手腕一燙,跌落了指尖的茶盞。
手腕上的白線瞬間猶如燒紅的鐵絲,迸發出極熱烈的溫度和火星,這並不是生死契在一方死亡後,對他造成反噬而產生的現象。
這是……另一頭拴著的那個人在突破!
一股雲諫莫名熟稔的力量在和將夜交流著什麽,但那是沉溺入識海的溝通,雲諫聽不清,但那力量太熟悉了,熟悉到雲諫恨不得立馬動身去查看。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他不需要與門口的守衛纏鬥,只靠著被將夜帶在身邊的羽毛就能瞬間讓自己出現在他身邊。
明明隻用了幾息時間,等他驀地出現的時候,那股讓他心悸的力量已經徹底消失。
或者說……已經融入到將夜的身體內。
雲諫確定自己是不在意將夜死活的,可看到少年渾身失血,被掛在乳白的岩壁上,身上滴滴答答流淌鮮血的時候,他還是本能地朝他走去。
一聲脆響,他垂首一看,是自己足尖踢到的一把匕首。
上面沾染著將夜的血。
而那仿佛已經死過去的少年,肩頭還杵著一個血流不止的窟窿,腰上也暈開一大攤血漬,看著觸目驚心。
雲諫望著,潛意識擰眉。
有些記憶未經過他同意,就匆忙塞入他腦海,比如:少年很怕疼。
跌了一跤,摔腫了膝蓋都能哼哼唧唧委屈半天;手掌被沙礫磨破了,眉頭能皺好久;看著別人承受鞭笞之刑,他只是看著就好像幻痛地抱緊雙臂;他為他包扎的時候,甚至都能在眼眶裡氤出淚……
還有……
他出現了幻聽,耳邊是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嚎。
“痛……好痛!”
“求求……有沒有人給我點水……水,水……要水……”
少年的絕望聲像是烙印在魂靈深處,刻入骨髓,明明很怕疼,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無望感太恐怖了。
至死,身邊都沒有一個人,等不到期待,只能被烈焰活生生燒成灰燼。
雲諫忽感魂靈觳觫,他不知為何看見將夜,會想到在彤岫村那個破敗的神廟中聽到的故事。
他沒那種體驗,卻被那種感受困囿。
以至於,當他抬頭看著將夜,聽到少年口中不斷喃喃著:“痛……好痛”的時候,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的鎮定。
他揮袖切斷靈石,活生生剖開那些擁有生命,低聲啜泣哀嚎的岩壁,將少年一把擁入懷中。
抱著他滾燙的身軀,皺眉低語:“你到底……是什麽人呢?”
直到步入一個沒有靈石吮血的岩洞中,他檢查完少年的身體,發現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衝破禁製,不斷修複著少年肩頭和腰腹的傷口,看起來沒什麽生命危險了,便松開他。
卻又被少年哼哼唧唧地喊著“疼”,手腳並用地纏上來,不撒手。
迷迷糊糊中,睜開那雙因疼痛而委屈著,又帶了點猙獰血紅的杏眼,模糊不清地死死瞪著他,力道驚人地大。
雲諫猝不及防被少年壓在身下,少年雙臂擁著他,纏上來,不讓他走,滾燙的臉頰更是貼著他的胸膛,舒服地喟歎著。
雲諫歎了口氣。
似乎明白了什麽,若將夜不在自己眼前,死了便死了,他連給他收屍都不可能。
可那雙濕漉漉的杏眸委屈巴巴地望著他,他的心好似就硬不起來了。
任由少年倔強地纏抱他,他伸手反擁住他。
就算知道自己不能隨意在外使用靈力,卻還是讓靈流化作源源不斷的溫涼,從他掌心沒入少年後背,給他降溫,也幫他梳理體內爆發出的四竄亂走的靈力。
好像不那麽難受了,少年在一番折騰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雲諫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洞穴中很是明顯。
桃眸凝去,就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站在冰晶洞口,朝此處望來。
看著這兩人衣衫凌亂,相擁跌躺的模樣,那人估計想多了,一直警惕未散的恐懼眼神中又疊加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尷尬。
雲諫眯了眯眼。
擁著將夜翻身壓下,讓他平躺好,又施了一層隔音結界,便一步步朝洞口的男人走來。
那人還不知雲諫要做什麽,他只是一個底層的小修士,憑借著活絡的心思和小心謹慎,不擇手段才活到現在,根本沒見過神隱峰仙尊。
因此,茫然無知地看著雲諫,覷了一眼洞穴裡頭躺著的將夜才倏然明白過來,自己是差點害死了人家姘頭。
好在那少年未醒,這人應該什麽都不知道吧……
修士勉強著笑了一下,拱手道:“兩位也發現了這裡不受攻擊,相對安全?不知可否通融,讓在下也暫避一會兒?”
只要在少年醒來之前,將這兩人都除掉便是。
他看不透雲諫的修為,卻知將夜只有金丹初期的能力,根據自己的經驗判定一般來說,強者才會和強者聯盟,一個弱者,身邊能盡力維護他的人就只會是弱者,這個人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看起來應該不會多厲害。
雲諫凝著他,望了會兒,忽然開口問:“閣下是否看到外間地上的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