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啊!”
他阻止不了自己摧毀生命的渴望,但僅剩不多的意識讓他恐懼自己傷害眼前的少年,他的克制近乎要崩裂了。
可少年依舊不肯離開,甚至衝到他面前,一把擁住他的腰。
他那難以自控的靈力,瞬間如無數把細小輕薄的刀刃,割開少年細嫩的皮膚,明明他記得少年是極怕疼的,卻疼地齜牙咧嘴都不肯松開他。
他擁他如擁刀鋒,他抱他似以身赴火。
從來都是倔強,從來都未曾放棄過他。
少年抬起眼,疼痛到氤出淚的眸子卻泛濫著笑意,面對他這個人人避之不及的禍害,主動湊上來,送上溫熱的唇。
“別怕了……我陪著你。”
……
那是夢,是不算太清晰的回憶,卻在這一刻猶如一陣風,吹過層巒疊嶂的千年歲月,似一泓泉,漾過無盡的亙古長夜,送到他面前。
雲諫看著將夜害怕恐懼的眼,感受他那顫抖著,像是要離開自己腰身的手。
他驀然勒住將夜,臉頰深埋將夜頸窩。
“你陪著我……”
“呃……”
“陪著我好不好?”
說實話,將夜都想逃了,卻在這一刻被脆弱到不成樣子的師尊震撼到。
這……也太不像師尊該有的情緒了。
一時間根本分不清,到底那個清冷絕塵,煢立高嶺的白衣神祇是師尊,還是眼前這個擁著他,脆弱到極點的人才是師尊?
將夜愣了,一種毛骨悚然的認知倏然竄入腦海。
“師尊,你是不是在這房間裡等了我十年?”
他一出門,就被管家告知,距離那夜洞房花燭,距離夫人逝世已經過去十年有余,他自己感受不到時間流速,但等著他的師尊呢?
“千年。”師尊忽然在他耳邊開口,“是一千年。”
將夜懵了:“什麽一千年?”
“你什麽都不知道!”
師尊凶狠到近乎絕望的話一出口,將夜驀地感覺到脖頸一陣疼痛,他悶哼一聲,忽然意識到師尊竟然……
竟然咬了他一口,就像是報復懲罰他似的。
可他真的好冤啊!
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比翼鳥織的這個夢太荒唐了,師尊該不是被模糊了自我意識,然後被劇情設定影響了,以為自己真的是這個世界的某一個癡男怨女吧?
將夜快崩潰了。
而他的師尊像嘗到了甜膩血腥的嗜血怪物一樣,又像是渴極了,快脫水的人,咬著他,吮著血,不肯松。
將夜真的要被他師尊撩瘋了,但始終堅定著底線。
他用力推雲諫,顫地潰不成聲:“別這樣……師尊,你別……”
豈料,雲諫像是被他的反抗激怒了一般,攬著他的腰,將人抱起,一把摜到床上,欺身覆上。
將夜:“!!”
都上了床了,將夜再也不可能抱著天真的想法,以為師尊不會做什麽。
師尊真的有可能是在……求歡。
來不及思考,他也不顧什麽大逆不道了,一巴掌甩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重重烙在雲諫臉上,雲諫愣住了,將夜也傻了。
“我……師尊,我只是怕你不清醒……”
這一下,彼此好似都清醒過來了,雲諫依舊趴伏在他身上,但整個人都僵硬著,未動分毫,記憶與現實在這一刻漸漸剝離開,那些沉溺深處被遺忘了一千年,又忽然鑽入識海的夢啪地一聲,如泡沫碎裂。
他顫地厲害,伴著紊亂的呼吸,渾身都密密實實地抖著。
將夜很猶豫,但還是抬起胳膊,給予這樣脆弱的師尊一個輕輕的擁抱。
聲若蚊蠅:“師尊,你醒了嗎?”
身上的人沉默很久,恍惚著,還是顫聲回答:“我醒了。”
“別怕了,我沒有離開,陪著你呢,在你身邊……”又誠惶誠恐地補了一句:“作為徒弟陪著師尊,作為家人陪著你……”
“呃……”雲諫沒說話,臉還埋在將夜脖頸邊,鼻尖輕嗅著甜膩的血味。
將夜等了很久,師尊都沒反應,甚至身體的輕微戰栗都消失了,只有輕若霧靄,薄如煙的呼吸聲還縈繞耳邊。
“師尊?”沒人回答。
將夜推了推雲諫,對方依舊沒反應,他又乾脆徹底將他推到床裡側,自己撐著坐起來,師尊依舊沒反應。
將夜有些急了,連連喚了好幾句,都沒反應。
“他沒事的,只是記憶溯洄,識海承受不住昏厥過去了,等會兒就會醒來。”
聲音從床幔後傳來,幽微的燭光漸漸靠近,照亮房間,也照亮捧著蠟燭的少年。
“你還在這裡!”
將夜一看那少年,整個人都快炸毛了。
“你是不是對我師尊做了什麽?我走的時候他還好端端的,他現在怎麽就這樣了?”
少年急著辯解,連連擺手:“我沒有,我怎麽可能傷害我爹?他真的只是睡過去了,等會兒就會醒的。”
借著幽微的光亮,將夜看著師尊那張疲憊至極的睡顏,夢中眉頭都是緊蹙的,整個人像是慌亂不堪,孤苦如茫茫深海中漂浮無依的一葉孤舟,尋覓不到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