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曾說過,天機琉璃鏡本是瀠洄島的神器,很多年前遺失後,就不知所蹤,而如今它出現在容仙客手中,容仙客又被神煙說她曾是瀠洄島的人。
事情明了。
和鍾離澤一同出現的容仙客能駕馭瀠洄島的神器,要麽容仙客叛離瀠洄,要麽瀠洄島也與這些戕害雲諫的人屬同謀。
整個事件越發複雜多變,將夜想了很久,還是理不出頭緒。
他被帶回容仙客的蕖蓮觀後,就被丟進暗室中,腓腓和小青藤都不在身邊,他們被鍾離澤帶走了。
將夜不會坐以待斃,就算那個聲音勸他別妄動,他還是決定將靈力從識海中抽出,暫時不管什麽魂魄能不能相融了,他必須逃出去,逃出這個為他師尊設計的陷阱。
他不知他們盤算的是什麽,但他能確定自己是那餌。
他被關在暗室中,卻並未被捆綁住,大約是探測不出他的修為,從而輕敵了。
摸黑在密不透風的暗室找出路,似乎能感受到風口的位置。
伴隨這一發現,他聽到外面甬道傳來腳步和對話聲,整個人愣了下,立馬躺回剛剛的石床上,假裝昏迷未醒。
暗室門緩緩打開。
“怎麽連個繩索都不拴?就這麽關著不行的。”
男人的嗓音幽暗,這聲音將夜沒聽過,這不是他認識的人。
容仙客道:“此處已是蕖蓮觀最森嚴之處了,他的修為我探查過,沒您想的那般強大。”
“哼。”男人冷笑:“輕敵犯下的錯,我不希望在你身上也看到,一招便砍斷了鍾離澤的臂膀,此前又將鍾離澤剁成肉泥,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沒那麽強大?”
容仙客一驚:“鍾離澤不是仙尊殺的?”
男人不答,斜乜一眼容仙客:“按我說的做便是,用天機琉璃鏡罩住這間暗室,別再功虧一簣了。容仙客,我希望你不要像你族人那樣不識趣,不要以為老老實實等著就能得到神族的憐憫,對神族來說,祂們不需要廢物,要的是對祂們而言有用的人。”
容仙客稱是,男人說:“你先出去吧。”
暗室門再次闔上,那嗓音幽陰的男人緩緩踱步到石床前,盯著佯裝昏迷的將夜看了很久。
“你還要裝多久?”
“呃……”將夜裝不下去了,再裝也沒意義,他掀開眼皮坐起身往後挪了挪,和眼前的黑袍男人拉開距離,警惕地看著他。
黑袍男人輕笑一聲,掀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張蒼白地幾乎透明的陰柔面容,五官是好看的,看得出以前也是個體面人。
但縮在暗處太久了,終日不見光,又被內心陰暗的欲望攀爬上這張面容,便逐漸成了現在這個半鬼的模樣。
將夜心中暗暗評價。
這張臉說起來是陌生的,可他盯著看久了,竟覺得越看越慌張,越看越心悸。
黑袍男人勾唇笑道:“不記得我了?你那些恢復的記憶難道都是與你那好師尊有關的?”
他倏然壓身往將夜面前湊了湊,渾身的陰寒氣息如同剛從冰冷地獄中踱出,讓將夜不禁戰栗。
男人掀唇:“你要是不死這一次,沒有去取回彤岫山的骸骨殘魂,我還不知道你就是他呢……”
“什麽意思?”
“哈,你果然什麽都不知道!真是又蠢又傻,也不曉得你究竟是靠什麽才重新活過來的,你好福氣啊。”
男人那雙陰鷙的眸子死死盯著將夜,笑容愈發猙獰。
“一別之後,毋需掛牽,相距甚遠,不必聚首,轉寄文墨,決絕於今。”
他一字一句說出的話,將將夜千年前的記憶瞬間勾出。
那是……千年前雲諫留下的書信中的內容。
那時候,將夜不曉得雲諫為何要離開自己,為何不告而別隻留下一封他怎麽都看不懂的書信,他病急亂投醫,在村中找人幫他看,可大家大多是面朝黃土背朝的村民,沒人識得幾個字。
有人建議將夜去問問村裡唯一的秀才,將夜還沒敲響秀才家的門,就被人主動搭訕,說是秀才不在家,他是秀才的朋友,可以幫將夜看信。
九天上的醴泉跌落人間後,除了雲諫,他誰也不認識,自不知人心險惡。
歡歡喜喜展開信箋,遞給對方。
而念信的人道出的話,卻讓將夜心口抽痛,整個人如遭雷殛。
說的便是那一段話——一別之後,毋需掛牽,相距甚遠,不必聚首,轉寄文墨,決絕於今。
怕將夜聽不懂,這人還特意解釋道:“朋友還是戀人啊?他好像……不太喜歡你了,這是一封訣別信啊,你……你還好吧?”
將夜不好!
怎會好?
不見面是因為訣別的話難以啟齒嗎?所以,小破鳥竟卷著他的水跑路了?
將夜攥著信件,幾乎要捏碎了紙張,他咬牙不語,臉色蒼白的要命。
給他看信的人歎息一聲道:“若你們關系很好,他卻一封書信就打發了你,對你而言確實太不公平了,若我是你,一定要追過去問個明白,無論是不是感情走到了盡頭,總要當面說清楚的。”
將夜深以為然,他覺得這個人說的很有道理。
這人又是個熱心腸,還主動問將夜:“你認識的這人,是我們村的嗎?他住哪兒?或許我能幫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