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凌老太的傷口雖然可怖但並不致命後,顧橋勉強松一口氣,登時刀橫身前,衝孩子們大喊道:“過來,都過來!”
“阿橋!是阿橋!”
雖然臉上糊了血,可孩童們通過衣服都都認出了他,大哭著向著顧橋跑來。
他們通通灰頭土臉的,有的還受了傷。
顧橋就離開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裡,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具小小的屍體了,衣衫破碎,眼睛大睜,都是被虐殺致死的。
“喲,練過?”一個獨眼馬賊眯起眼睛,盯著顧橋。
顧橋冷聲道:“大燕鐵騎大軍已經來了,你們若還想活命,趁早逃吧。”
“你以為老子會信?”
“不信的話,你派個人去村口瞧。”
“瞧可以,”獨眼馬賊桀桀低笑,提刀指向顧橋:“但得先宰了你。”
如果此刻顧橋還和他廢話,那他就是人類史上最蠢的那個傻逼。
軍隊什麽時候會殺到這裡不好說,可腹部的陣痛卻在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寶寶馬上就要繼續鬧騰了——那時,他再無戰鬥能力。
時不待人。
顧橋握緊刀把,深深呼吸,冷然道:“雜碎們,一起上吧。”
獨眼馬賊吹了一個口哨:“帶勁!那就切磋切磋,看你的皮硬,還是老子的刀硬!”
“小爺玩刀的時候,你還在你娘的肚子裡玩自自己的鳥皮呢。”
馬賊們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可卻不曾想過,刹那間男子便突然有了動作!
只見他猛然襲擊向最左方那個馬賊,卻是聲東擊西,看似刀取胸膛,實則騙了對方一個格擋,轉眼一把生鏽鐮刀便從後腰抽出,狠狠插入他的脖頸!
旋轉,拉扯,橫向切割。
“嘩”的一聲,鮮血頓時飛濺!
馬賊們的笑聲戛然而止,可就在他們一愣神的時間裡,顧橋迅猛發難,已經用了同樣的手法送了另一個馬賊歸西!
“小心!”
可獨眼馬賊的提醒還是晚了些,顧橋舍棄鐮刀,一腳已經踢在第三人的肩頭。
他當空一刀揮下,破空聲響,刀身順著那臉頰斜劈至肩,只聽那人慘叫一聲就倒在地上,頭骨碎裂,鮮血淋漓。
“阿橋……”
孩子們已經被驚得呆住了。
在他們印象裡,那個叫阿橋的男子很溫和,誰跟他說話,他都是笑,就算之前有的孩子追在他後面,笑他大肚子,他也還是笑,可眼下,那人仿佛化身了一樽殘忍狠戾的殺神……
卻也是他們的保護神。
所有孩子都覺得他們的阿橋即將會對獨眼馬賊發起攻擊,誰料男子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軟倒在了地上,手扶腹部,大口喘息,嘴唇蒼白得嚇人。
這是怎麽了?獨眼馬賊竟和孩子們一起發起了楞,然而此刻不上,更待何時?
他怒從心起,正要抬刀,只聽外面馬蹄聲轟隆而過,驚慌的喊叫由遠及近地傳來:“兄弟們,撤!大燕鐵騎殺過來了,打不過,不要戀戰!撤撤撤——”
就算要撤,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而此時,一柄大刀已經發顫地指向了獨眼馬賊,男子跪在地上,四肢戰栗,成片鮮血從他褲管蜿蜒流出,可手中刀把卻握得很穩。
“滾。”
冷冷的一個字。
不知怎地,獨眼馬賊看著他眼裡的光芒,突然深信不疑一點:在自己出手的一瞬間,此人一定會再站起來,也一定能再站起來,用那副搖搖欲墜的身軀去守護他所珍視的一切!
殺意突然潮水般退去。
他深看了一眼顧橋後,退到門口,轉身翻上馬背就與其他土匪一起旋風般離去。
而馬蹄聲遠去之後,隻片刻,顧橋手中的刀便“咣當”一聲著了地。
這聲音將凌老太驚醒。
看著滿院屍首,聽著外面的動靜,她反應過來什麽了,爬過來握住顧橋的手,流著淚道:“阿橋,挺住啊!小松,快,你快去請夏婆婆過來!”
片刻後——
“愣著幹嘛?你個兔崽子,難道要讓老娘爬著去嗎?”
……
“呼,呼——”
床榻上,顧橋竭力深呼吸著,兩手緊緊地抓住了被子。
本來夏婆婆說他應該很好生產的,可之前的打鬥好似使寶寶在腹中翻轉了一圈,扯得他五髒六腑都快碎了——他感覺到了某種艱難。
屋裡四處狼藉,可凌老太此刻哪還管得了這些,甚至連自己的傷都顧不得處理,只是趴在床沿,顫聲安慰道:“阿橋,你別怕,小松馬上就帶著夏婆子過來了,你別怕啊……”
此刻,顧橋已然沒了之前的堅韌,無助望向凌老太時,那害怕的眼神與世間任何一個生頭胎的女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奶奶!”
凌松的哭聲從門外傳來,而在他踏進臥房時,也哭著帶來了一個讓人悲痛的噩耗:“嗚嗚,夏婆婆一家都被殺掉了——”
什麽?凌老太愣了片刻後,突然悲聲大哭。
顧橋也同樣愣了,可悲傷的襲來,竟加劇了腹部的劇痛。
老天壓根不給他緬懷的時間,陡然一聲淒厲慘叫後,他頓時被折磨得汗如雨下,嘴唇都白成了一張紙。
這聲喊叫也止住了凌老太的哭泣。
就算再難過,眼下總得先緊著活人來——試問夏婆婆一死,誰來幫顧橋接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