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肅卻隱約覺得周圍的溫度陡然降了下來,殿辰的吻依然在他唇上流連,然而,原本一觸即發的激情卻在迅速消退。
果然沒過多久,殿辰陡然便停了下來,撐起身體離開他,順手將旁邊的中衣拿了起來。
冷意襲來,南肅喘息未定,只能盯著他的側影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他問道:“怎麽了,六哥哥?”
殿辰恍若未聞,臉上神色沉鬱冷峻,半晌後,嘴角才重新笑起:“沒什麽,只是看見你的傷疤難過,覺得殿家很對不起你。”
南肅也已經半坐起來,將衣服緩緩拉上,說道:“不用,因為你我才能回青淵,沒關系的。”
殿辰:“還記得我為什麽要送你回青淵嗎?”
南肅怔了怔,隨後說:“嗯,我知道哥哥愛我,對不起,我不該將你一個人丟在金陵。”
不,不是的,是因為我們有寶寶了。
南肅仍在說話,可殿辰卻忽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他才是個冒牌貨,這樣的感覺竟然這麽強烈,幾乎讓他的眉心擰成了一道川。
那道傷疤,真的劃得好劣質啊。
他知道站在南肅的角度來說,將顧橋的記憶拿過來無可厚非,換他的話,他也會這麽做。
可是當南肅真的以顧橋的姿態站在他面前時,他才恍然發現——那些被南肅拿走的東西,全都是屬於他和顧橋的。
那個將他堵在主臥門口的人,叫顧橋……
那個跪在佛堂裡等著他去救的惹禍精,叫顧橋……
那個在藏經閣門口裝酒瘋罵他的小哭包,叫顧橋……
那個要給他納妾結果把自己賠進去了的大傻子,叫顧橋……
那個在年宴上替他出頭卻讓他更加丟臉的二貨,叫顧橋……
那個在城門口逼他替紈絝協會出力的紈絝,叫顧橋……
顧橋,顧橋,顧橋,全都是顧橋……
櫻花樹下、鍾樓煙花、要吃葡萄、老王八蛋、我不跟你玩了、你怎麽這麽凶、我不怕、嗚嗚再也不敢了、愛你……
愛你。
哥哥,愛你。
殿辰腦子裡忽然一陣暈眩。
他耳邊全是各種各樣的聲音,嗡嗡不絕,就像被軍營的重鼓轟鳴過後留下的短暫失聰,沉悶地從耳膜流淌而過……
“簌簌”的聲音緩緩增大,是外面的落雪聲。
“六哥哥?”南肅在喚他。
殿辰猛然站起,一把將腰帶系上,片刻後又頓住,只是怔忪盯著前方,仿佛不知該往哪兒走。
南肅問:“六哥哥,怎麽了?”
殿辰怔了怔,漸漸放緩了聲音:“我給忘了蔣青的來信了,北地軍務繁重,我先走了。”說著,不等回答便披上大裘。
可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啊。
南肅愣在床上,他平時思維敏捷反應迅速,可此時卻突然有些懵了,眼睜睜地看著殿辰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殿辰,站住!”
南肅忽然反應過來,衝到門口喊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殿辰已經走到樓梯口,聞言轉回身,只見南肅一雙眼睛已經紅腫,也許是因為淚水的關系,更顯得烏黑明亮。
殿辰心裡驀地一軟。
過去的十八年裡,就是這樣的一雙眼陪他渡過了無數個難眠的夜,直到此刻,殿辰仍不敢說自己完全不在意他。
但他卻不能再搖擺了,因為他人生唯一的一次搖擺,使得他完全失去了那人的蹤跡,他甚至沒來得及將那個撥浪鼓給他們的寶寶……
南肅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只是一遍遍地哭著問:“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殿辰,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殿辰看著這個男人,看著這個自己執著了十八年的執念,深吸一口氣,終於說道:“前妻。”
前妻,各種意義上的。
第六十七章 這張破嘴
顧橋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怔仲,窗外的天空才剛剛亮起來。
寶寶早就醒了,但依然不哭不鬧的,就像是怕打擾顧橋休息一樣,見他睜眼,小家夥這才“咿呀”叫了兩聲,抓緊了床邊圍欄,仿佛在求救。
“啊呀~”
下一刻,那兩條胖腿兒一打顫,嬰兒就跌回了柔軟的床上。
他張開紅潤的小嘴,貌似是想哭,但發現摔得並不疼後,自個兒奇怪地想了一會兒,便開始扒拉顧橋的衣服。
顧橋還有些迷蒙,完全是下意識地解開衣帶,露出半邊胸膛。
靜謐的屋裡,只有他一下一下拍著孩子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瞪大眼睛,歡喜地道:“寶寶,你能站起來啦?”
生命對於他倆來說,仿佛都是一場神秘的探索。
從第一顆牙牙冒出來,到如今能自己站了,每天睜眼,可能都會有新的驚喜在等著顧橋……
今日,照例將寶寶放到沈大娘家後,顧橋再一次穿越城池喧囂,踏著晚霞走進了花樓裡。
雲姑娘是怡夢樓的頭牌,近來很是青睞顧橋的手藝,這也讓顧橋身價翻了翻,成為了這條街上小有名氣的妝師——
顧橋皮囊生得極好,又喜歡笑,姑娘們雖說見多了男人,可誰又見過從金陵走出個的男人了?
那些老爺公子花錢買她們的身子,買她們的笑,她們還不能花錢也買一買顧橋的時間,也翻身當一回主人啦?